胤小祕用沉默表示自己真的超级超级生气。
雍正挑了眉头:“朕都没生气呢,你就不觉得自个这回做的太过了?”
胤小祕还在生气四哥打他板子的事情,扭着屁股“哼”了一声:“四哥打我不过分吗?”
雍正叹了口气,坐在榻边,伸手戳了戳幺弟的后脑勺。
圆圆的小脑袋胡乱摇摆,使劲儿把他皇兄的手晃开。
雍正扬唇,发出一声轻微的气音,伸手在撅起来的屁股蛋上轻轻拍一下,小团子顿时吱哩哇啦大喊起来。
“四哥,你怎么又打我!大坏蛋!”
小家伙只是象征性被打了三五板子,哪能轻轻一碰就疼成这样。即便心底清楚这是演的,胤禛还是讪讪收了手。
“行了,打你的事到此为止。谁叫你套玉柱一麻袋,把人家打的满头包。这回你有错在先,为了堵住隆科多和他那个小妾的口,朕才象征性的打你几下,那佟佳玉柱挨的板子可比你重多了,他还丢了官职呢。”
胤祕撅着小嘴悄悄抱怨:“哼,本来那位子也不属于他,都怪他额娘坑了他。”
雍正见小家伙还趴在床上负气,咬咬牙忍了。
小团子的气来得快消得也快,根本不记仇。很快就手脚并用的坐起身,跪坐在床上:“那四哥既然都罚了玉柱,可曾下令把所有的火耗银充公?”
胤禛点头:“有这个打算。你觉得不妥?”
胤小祕歪着头思来想去:“我也说不好,就是觉得怪。”
“我额娘以前讲过,要叫驴子往前走,就得胡萝卜加大棒的吊着鞭笞,那我想着人也是一样的道理。”
胤禛没好气瞥他:“把满朝文武类比驴,这话也就你说的出口。”
“我这不是打个比方嘛。”胤祕缩缩脑袋卖萌,“像张中堂,老朱这样的那是天生的老黄牛,吃点草就任劳任怨的,但是大部分官员其实都是驴子。四哥先前雷厉风行抄家,是给了他们一只大棒,可现在又把‘火耗银’这个胡萝卜没收了,他们会好好干活吗?”
这也是胤禛近日在思索犯难的问题。
他长叹一口气,眉间是化不开的愁云:“朕何尝不知。可朕若还不整顿,大清官场这一潭水,就该浑个彻底了。到时候,连你这个小混账也嫌脏,如何能叫真正有才能的人进来做事?”
胤小祕靠着他四哥,老气横秋的:“汗阿玛以前常跟四哥说,水至清则无鱼呢。”
雍正好笑的伸手薅了薅幺弟的发辫,半是逗弄半是询问:“那依你之见,怎么才能叫这水治得漂亮?”
胤禛就是随口一问。
他与众位近臣兄弟一时半刻都没能商讨出来个策略,又怎么会指望幺弟帮他解决。
可小团子还真能另辟蹊径,出了个主意。
“四哥不是想要一批做实事的臣子嘛,那就把收上来的火耗银再发下去,不给京官,专给地方上做事做的好的廉洁官员。这样一来,胡萝卜不就有了,人才也能显现出来啦?”
雍正眸中一亮:“这倒是个主意,养廉银子,有些意思。不过地方官有了奔头,京官两手空空,可不是好事。”
其实到了这里,雍正心中已然有了接下来的思路。
地方官员想进京升调,必然要找门路,这就给京官们提供了一条隐形的财路。
雍正甚至想好了,到时候就叫老九带头放出消息,给京官们一年两次收孝敬银子的机会。夏日送的银子便叫“冰敬”,冬日送的银子叫“炭敬”。
胤小祕跟他四哥的思路差不多,但是找的由头就有些站不住脚了。
他设的叫“饭补”,说是怕大人们吃不饱的孝敬。
小团子越扯越兴奋,双手胡乱比划着,跟他四哥描绘他的宏伟蓝图:“到时候,隆科多肯定能收很多很多‘饭补’,我就带着佟额娘去他府上敲碗要饭,把孝敬他的银子给四哥骗过来!”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机灵?”
雍正:“……”
佟府在东城东夹道,人多眼杂,只要想象一下皇太后带着阿哥敲碗,雍正都要休克了。
他狠狠敲了幺弟一个暴栗:“这话不许叫太后知道,大不敬。”
胤祕捂着头:“佟额娘不能去,我自己去总行了吧,带上四侄子他们一块,隆科多这个做舅舅的肯定不好意思不给。我就可以吃穷他啦!”
他又兴奋道:“四哥,这可真是个捞钱的好法子呀,年羹尧那边,年贵妃的福慧也有两岁啦!”
胤禛满头问号。
你不是帮着朕想整顿吏治的法子吗?怎么说着说着就又成了个馊主意。
虽然……这馊主意朕心中也欢喜。
胤禛轻咳几声:“这些事容后再议。”
胤小祕就明白了,他有四哥兜底,可以大胆的要饭啦。
在宫里闷了多日,胤小祕时时刻刻都在吃瓜——
听说陶家被惩治,杀鸡儆猴,京中的“摊丁入亩”推行逐渐步入正轨;
而那位叶姑娘,进了直亲王府后,竟然真的没再出来,成了大哥的叶格格,叫弘历每次提起都黑了脸;
最最重要的,火耗充公和养廉银子一出,四哥眉头不皱了,瞧着开心多啦!
胤祕很快又恢复了尚书房昏天黑地的日子,没几天,初冬的第一场小雪悄无声息飘落下来。
雍正看着窗外,哈出的白气消散在空气中。
圣祖爷的一周年祭,这便到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二更~
第65章 65
掌灯时分, 雍正歇在了年贵妃宫里。
两人有几日没见,天雷地火,来了一场。胤禛将有些情绪发泄出去, 温香软玉在怀中,缓缓出了口气。
年贵妃从炕桌上叉了块西瓜塞进雍正嘴里:“皇上这是怎的了?”
胤禛吃完这一口清甜多汁的西瓜, 接过年妃递来的帕子沾了沾嘴,没答话反而问:“这瓜不错, 皇后送来的?”
年贵妃笑笑:“是。听说是台湾府前些年尊了圣祖爷的命种植成了,这不,就开始年年往宫里进贡。今年这是头一遭请皇上尝尝呢。”
胤禛点头,没对台湾府的谄媚行径有什么反应,反而夸了句:“皇后有心了, 不过西瓜偏凉,你不宜多用。”
年妃提起圣祖爷,便叫雍正想到了周年祭须得派人去代行祭拜之事。
像这样的事情,一般都得亲儿子去。
原本,雍正心中的最佳人选是弘历,可是最近看到弘历的种种表现之后, 他有些犹豫,此时将这个自视甚高的儿子推到更高,岂不是害了他。
胤禛拉过年贵妃的手, 摩挲半晌:“福慧近来如何?身子可强健了些?”
年贵妃提起孩子面上才有了旁的情绪:“倒是比去年好多了。这孩子体弱,万岁爷是知道的。臣妾旁的都不求, 但求福慧能平安长大,再不能叫他也……”
许是想起早夭的两个孩子, 年贵妃有些哽咽, 再没能说下去。
雍正抚了抚美人, 将人揽进怀中:“行了,好好的怎的又说起这些不吉利的,朕说过福慧会长命百岁,就一定会。”
胤禛将人抱在怀中,心中想起的却是幺弟跟“仙家”。
幺弟提起过,“仙家”说这人参籽只对顽疾起作用,因而胤禛知道之后,才没有为福慧要一颗过来。
也不知道那些个人参籽如今还有没有的剩。
雍正想着,突然开口问年贵妃:“你觉得,圣祖爷周年祭谒陵之事,叫小幺代朕前往行事如何?”
年妃怔了怔:“臣妾不敢妄议。”
胤禛似乎为自己这个想法变的心情不错,甩甩手道:“此时非朝政,入宫以来你也见过他许多回,朕记得,他有什么好吃的总会差人给福慧也送一份。”
年贵妃这回笑容里有许多真挚的怜爱:“是呢,上回做的抹茶水果小蛋糕,臣妾跟福慧都喜欢极了,小阿哥还特意叮嘱,不叫福慧多用呢。”
胤禛笑了笑:“他就最会吃。”
雍正蜷着一条腿,另一腿伸直,穿着明黄寝衣倚在炕桌上,笑了笑:“朕叫他去,也是想叫汗阿玛瞧瞧,小幺如今过得好,他也该安心才是。”
这话一出口,年妃便是再不敢置喙,此时也明白了爷的心意已定,只是需要她帮忙递个话。
年妃换了个姿势,帮胤禛轻轻揉着太阳穴:“先帝爷在时最心疼的便是小阿哥,皇上也把小阿哥疼的跟个眼珠子似的。臣妾瞧着这个法子是好,比起那些个虚礼,这才能叫他老人家真真开怀呢。”
胤禛伸手拍了拍年妃的手背,顺势将人拽进怀中:“贵妃倒是给朕提了个醒,此番前去,也该叫允禔,允礽和允禵一块跟着。圣祖爷临走前最挂记着他们三个的事,如今安顿好了,自该去看看。”
雍正安排好这桩事,心中松快不少,看着灯下美人,顿时又来了兴致。
老大能生十三个儿子,他堂堂天子,一样可以!
*
胤小祕收到前往景陵祭拜的旨意,仿佛在做梦一般。
什么代天子行事都被他忽略了,小团子只觉得憋了一年的话终于可以亲自跟汗阿玛讲讲了。他要把开心的事,难过的事,疑惑的事,恼火的事统统全都告诉汗阿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