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佟佳玉柱义正辞严:“奴才家中, 从玛法到阿玛忠心耿耿为大清,奴才同样怀抱如此拳拳之心, 日月可鉴!”
众人:“……”
怪不得隆科多放心叫憨儿子出来, 原来早就被洗脑了。
雍正笑了笑, 看着几个兄弟。
胤小祕没忍住多问了一句:“上香好玩吗?你额娘都跟哪家的夫人一起呀,带上我方不方便?”
“其实也没什么,额娘大部分时候都是自个去。”玉柱仔细回忆一番,又道,“不过,偶尔也会与广东巡抚年希尧年大人的夫人一同去五福寺。”
这话一出,众人神色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年希尧是年遐龄的长子,今年刚刚升任广东巡抚,雍正的意思,他去外头呆两年便调回京中,因而一家妻小没跟去,都留在京城年府。
年希尧夫人与李四儿约着上香祈福本没什么。
可是,坏就坏在李四儿是隆科多的妾室,而年希尧的弟弟便是年羹尧。
雷霆风暴掩盖在一派平静之下。
雍正淡笑着多看了佟佳·玉柱几眼:“朕这个幺弟闲不住,折腾起来,怕是他们该上的香都没法上了。”
玉柱听不明白皇帝话背后的意思,只全程紧绷着,问什么答什么。
好在之后问的也都是些家常,单纯的佟佳玉柱还真当这是一次对他的关怀照料,磕头谢了恩便又出去了。
小团子看到哥哥们不约而同皱起的眉头,还有些发怔。
“玉柱没找到媳妇你们这么愁的吗?”
允禟没忍住笑话他:“皇上跟咱们兄弟担心隆科多与年羹尧私下有往来,意图不轨,幺弟可倒好,人家看得开,还专心做起媒来了。”
雍正食指点点允禟:“你也是个毒舌的。”
他又喊了苏培盛:“带你阿哥爷出去吃点喝点,别叫他闲着跑去乱搞事。”
苏培盛应了声,胤祕已经扯着四侄子气呼呼的跑远了。
哼,九哥的话他方才都听明白了!
不搞事,他就不是胤小祕。
*
从康熙六十一年起,宫中便设下了侍卫饭房。
不只是皇帝近旁的侍卫,也是为了照顾大臣们在皇宫中的日常饮食。内膳房每日将侍卫膳房需要用到的肉、菜等发放下去,由他们自行决定做成什么。
胤小祕旁的不熟,厨房这点人和事还不熟嘛。
小家伙带了弘历就往人家饭房跑,赵昌瞧着不对劲,吩咐五花跟紧了,跑去慈宁宫报信了。
侍卫膳房这些人胤祕瞧着眼生,可奴才们却是对这位咸福宫阿哥的大名如雷贯耳。
在宫里做厨役的,谁不知道小阿哥呢。
管着这处膳房的是一位上了些年纪的赵公公,打个千忙问阿哥们有什么吩咐。
“给銮仪使的饭菜呢?”胤祕问。
赵公公是人精了,听着怒气冲冲的语气,自然明白这位新上任没多久的銮仪使得罪了阿哥爷,恐怕要被下绊子。
赵公公装不知道,指了指案上:“都在这呢。”
小团子凑上去瞧了一眼,吃的还挺好,怪不得是正二品武官呢。
胤小祕起了坏心眼,悄悄问:“有没有那种……”
赵公公:“阿哥说哪种?”
“就是能叫人拉肚子的东西。”小团子期待的眨着眼道。
赵公公抽抽嘴角:“旁边御药房里有巴豆这位药材,倒是可以达到阿哥爷要的效果……不过……”
小团子大手一挥:“不过什么不过,就这么办!”
赵公公等的就是这句,闭嘴照办了。反正他是遵照阿哥的命令办事。
晌午,等佟佳·玉柱拿到轮班小侍卫送来的饭食,只当与平日里别无二致,狼吞虎咽便用光了。
于是,可怜的玉柱便开始频繁的往净房内跑,整个人都虚脱了。
这处净房设在隆宗门与慈宁宫之间的围墙内,距离养心殿也不远。
这里左右廊庑之间各有一处屋子,仅半间,宫人习惯称为“东夹角”和“西夹角”,便是所谓的便溺之所。
净房内的便具分为两种。
一种是便盆,盆内盛着炭灰,大解完再给盖上一层;另一种便是恭桶,小解完盖好盖子便可。
玉柱今个后半晌全都用来泡在净房里了。
一趟趟进去,盖炭灰,刚出来没站几秒,又连忙钻进去。
胤小祕带着几个小太监在旁围观半晌,看人已经虚脱的有些站不住脚了,才低声对弘历道:“我听说他武功不错,要不然也不会到皇兄身边做了銮仪使。这回闹肚子成这样,总该打不过他们几个了吧?”
小团子手一指,说的是自个身后几个瘦猴似的小太监。
明明咸福宫伙食不赖,他们就是不见长胖呢?
弘历原本以为下巴豆就够缺德了,没想到幺叔等了半天,原来是等时机揍人。
弘历瞪大了眼:“幺叔,这样做肯定会被发现的,你就不怕汗阿玛责罚嘛?”
小团子嬉皮笑脸的:“这不是有你陪着嘛,不碍事!”
弘历:“……”
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一起了???
做侄子的尚在疑惑中,四个小太监已经手脚麻溜的摸进了净房内,手上是从侍卫膳房里顺来的麻袋一个,每人手里还操着一根长长的茄子,黄瓜或是胡萝卜。
弘历:?
净房内安静了一会儿,很快传来鸡飞狗跳的声响。没多时,胤祕跟弘历就听到盆与桶撞击在地上,传来各种自带气味的响动。
净房的门“嘭——”的甩开,从里头钻出四个灰头土脸的小太监,手上的茄子萝卜都只剩下一半。
不知道的,还当他们是进去用餐了。
佟佳玉柱整个脑袋和上半身都被套进麻袋里,口中气急败坏说些什么,谁也听不真切,他裤子都没穿正,跑出来像个破布麻袋成精了。
许多折断了的瓜果被玉柱丢出来,正巧一个砸在了小团子脑袋上,余下的全砸在弘历脑袋上。
两个小孩疼的叫出声来。
弘历看形势不好,小声跟胤祕咬耳朵:“我们快走吧?”
小团子哼一声:“四侄子,敢做就要敢当!怕什么。”
弘历:???
耳力惊人的玉柱崩溃了,颤抖着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疑问:“四阿哥?小阿哥?奴才没惹你们任何人!”
佟佳玉柱这一声疑问振聋发聩,好像还哭了。
从赵昌那里得了消息,正好路过赶去养心殿的佟佳太后也听到了。
她怔在原地——
怎么办,儿子跟侄子打成这样,她该怎么做!
佟佳氏一瞬间想了许多,想到如今隆科多飘得整个人都不落地,连她久居深宫都有所耳闻,最终挥挥手,带人又悄悄回了慈宁宫。
这事她不好管,皇帝自然有他的安排。
雍正得到消息的时候,二爷和九爷,大爷他们都已经出宫去了。
他是没想到,就这么一小会儿,小幺就闹出这么一桩难办的事来,偏偏欺负的还不是隆科多大儿子岳兴阿,而是李四儿的儿子玉柱。
胤禛不用想都知道,隆科多会有些什么反应。
雍正头疼的将人都叫到跟前,本想着仔细盘问,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看到佟佳·玉柱摘下麻袋的样子时,他都不好开口了。
偏偏胤祕这时候还要贼喊捉贼:“皇兄!玉柱打我们!”
雍正没好气:“打你哪儿了?朕看你好好的,反而是玉柱被你欺负的不轻。”
胤小祕低下头,指着自己脑瓜子顶:“你看,玉柱乱丢东西砸到我跟四侄子,都红了。”
胤禛瞧了一眼,还真是,不小的红印。再看弘历,比他幺叔还要惨一些。
雍正松了口气:“玉柱,是你砸的?”
佟佳玉柱跪地磕了个头,认了。
这回就好办了,雍正不偏不倚,两头都罚了。
胤禛的公平十分公平,叫两个小的一共领了二十大板,胤祕分得五板子,弘历分得十五板;
而玉柱一个人就领二十板子,因为误伤皇子,又被革去了正二品銮仪使的官职,交由隆科多管教。
三个人就在养心殿院中受罚,弘历遭受着无妄之灾,跟玉柱一样沉默,只有胤祕这个罪魁祸首痛哭起来。
第一板子喊“四哥”,接下来喊“佟额娘”,等喊道“汗阿玛”的时候,胤禛终于受不住了,出来挥挥手,叫人把小阿哥送回咸福宫中。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剩下俩锯嘴葫芦,只能吃板子。
等隆科多匆匆忙忙赶进宫中,就看见儿子被打的一脑袋包,趴在长凳上惨兮兮的样子。
雍正叹息,拎出弘历道:“舅舅不要多想,就是小孩儿们打闹失了分寸,弘历如今也下不了地了,另一个已经抬着回了咸福宫,朕定会好好责罚!”
隆科多还能说什么,只能把自己的宝贝儿子也教训几句,回家去。
*
安抚住隆科多这头,雍正又得马不停蹄赶去咸福宫。
咸福宫的气压都比以往低上许多,听到皇兄进来,小团子还故意翻个身,面朝墙头。撅着屁股不搭理人。
雍正负手而立:“你还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