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之前小石头给的地址,程家父子二人往县城南面去,最后在一个老旧的巷口停下。
比起县东和县西的百姓,这里人的精神面貌差一些,有的人衣服上打着明显的补丁。
是以程叙言和程偃两名穿的光鲜亮丽的人进入巷子,很快引起其他人注意。
一名年过半百的老妇人好奇问:“后生,你们来找谁?”
程叙言:“一户姓石的人家,他家卖胭脂水粉。”
“你说老石啊,喏,往前走二十几步就是他家。”妇人好心的给程叙言指方向。
等程叙言和程偃过去,他们也偷偷跟上去。
程叙言在院门前停下,刚要敲门先听到院内传来争执声。
他敲击院门:“请问有人在家吗?”
院内倏地一静,不多时有人打开院门,来人灰衣短裤,踩着一双草鞋,看面容大概三四十的模样。
石父疑惑:“您是?”
程叙言看向院中的小石头,小石头立刻把程叙言拉进屋,院门重新关上,其他人也看不见情况。
石姑娘快速跟石父解释,然而石父听完之后更懵了,他们家做胭脂水粉,跟秀才公打不上交道啊。
他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女儿,石姑娘又羞又气:“爹您想什么呢?”
石姑娘跑去厨房打热水泡茶。
众人在石家的正堂落座,程叙言也没绕圈子,开门见山道出来意。
“合作?”石家人惊讶交加,这,这怎么合作啊。
当日初见石家姐弟,程叙言心里隐隐生出一个想法,后来他打听石家铺子的过去后,心中的想法逐渐成型。
三十多年前石家人来到渭阳县,自落脚生根起,石家就是做胭脂水粉的营生。
靠着勤劳他们小有盈余,在县城攒下一座小院和一个铺子,可是这么多年过去石家的胭脂水粉没有改良,而其他胭脂铺子的工艺超过他们,吸走县城的顾客。
石家铺子每日维艰,石姑娘和弟弟以及他们的母亲都想放弃这门营生,把铺子转租,家里多少有些进项。而石父死守父辈基业,说什么都不愿意。这也是程叙言来时,听见石家院中争执的由来。
程叙言没有太多时间容许他一步一步慢慢来。他现在很需要快速赚钱。
而石家人有做胭脂水粉的基础,但缺少变通。程叙言现在就可以成为石家变通后重焕生机的契机。
石家人听完程叙言的计划如坠梦中,一名秀才不好好念书,同他们弄胭脂水粉,这传出去定是要被人笑话的。
程叙言莞尔:“说来也是凑巧,刚好在遇见石小弟之前,在下从杂记里看来几个方子。当时在下不放在心上,谁知道石姑娘的胭脂盒卡住车轮。”
他伸手摸摸石小弟的头,端的是温和友善,
他夸道:“小石头眼睛明亮,我看着很是心喜。之后我随同我父外出闲逛,意外听得石家的事……”他顿了顿,眉眼间更加柔和:“是以今日登门,冒昧之处还望石伯父见谅。”
石父一张老脸微红,他连连摆手:“没,没有冒昧。秀才公来…是我们家的荣…荣幸。”
小石头也是两眼晶晶亮,攥着小拳头直勾勾盯着程叙言。
眼见石家的当家人石父动摇,程叙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盒子,他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吸引众人的注意力。
他伸出两指抵住盒子,推向石父:“这是在下按照方子做出来的口脂,拙劣之作比不得您,希望您能给出一二意见。”
程叙言的客气让石父受宠若惊,但毕竟谈论他的专业,他很快稳住心神,打开盖子。
开盖后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他神色一肃,用指腹小心沾取,在手背上滑开。
好丝滑的质地,还有这颜色,有一种说不出的“嫩”。它合该在少女的唇上。
他顾不得程叙言在此,叫来女儿上嘴试色。
石姑娘正是人比花娇的年纪,面庞白皙,唇上一点淡红晕色,整个人的气色都提升许多。
石家人又惊又喜,小石头围着姐姐转,连连夸姐姐好漂亮。
随后程叙言又递过一个盒子,这一次石父迫不及待打开,他见颜色偏向大红却不见暗沉,于是让妻子试色,果然效果拔群。
眼见为实,石父再无最后一丝犹豫。接下来要协商的自然是他们与程叙言的利益分配。
说实话,他们的胭脂铺子已经步入绝路,没有程秀才他们不可能有转机,所以石父咬咬牙:“程公子,利润我们五五分如何。”
石家出人出力,出铺子出成本担风险,程叙言只是在适当的时机出两张方子。
尽管两张方子就是石家铺子的“转机”。
程叙言开口:“我占三成。”
不给石父反驳,程叙言问:“有笔墨吗?”
小石头看向他爹。
石父又感激又羞愧:“程公子,我们占你大便宜了。”
“没有。”程叙言实事求是。
小石头拿来笔墨,程叙言起草契约,但石父没想到这份分成居然还有年限。
契约上明确注明,程叙言得石家胭脂铺利润三成,年限五年,过期作废。
石父激动的要落下泪来,好悬才忍住,之后两人去县衙公证。
程叙言跟石父分别时,对方还一口一个感谢,程叙言微笑回应。
他带着程偃回家,忽然被程偃戳嘴角,程偃认真道:“你刚才笑,一直这样。”
程偃的意思是,程叙言微笑的弧度没变。
程偃不高兴又说不上来,于是一直戳儿子的嘴角。
程叙言拿他没法子,捉住他的手回家,今日阳光炽烈,终于在他眼底留下一点痕迹。
那两张方子就算程叙言拿去卖断,左不过几十两银子。一锤子买卖哪有日日生钱来的踏实。
再者,他哪从闲书看来什么方子,不过是反向薅学习系统的羊毛。
学习系统教他相关知识,总得言之有物才行。
一个适当的时机,一点有用的东西,再加上几句轻飘飘的话语,事情就成了,对方还对他感激涕零。
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在寻求合作时,他内心的焦虑与急切。
父子俩并排走着,原本神情从容的程叙言忽然顿住,激动的看向程偃。
第53章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易全山怎么也没想到, 他就是带着儿子回家秋收,为什么一回来叙言却在学医。
到底是他没睡醒, 还是叙言没睡醒。
短短数日到底发生什么, 他不明白?!!
书房内,易全山借口送茶,他看着一心研读医书的年轻人, 第n次开口劝:“叙言,学医并非易事, 你是否再考虑一下?”
程叙言抬起头:“叔,我考虑好了。”
他之前陷入习惯思维中,陆氏还在的时候就时常叮嘱他,让他努力学习, 引着他往科举这条路走。程偃难得清醒时也常跟他提科举相关。
所以程叙言一直想的是通过科举往上走, 他寄希望早日考取功名,得到收获, 从而有足够的银钱给他们父子更好的生活, 带程偃看病。
虽然遇见神医救治程偃的几率很渺茫,但好歹有个念想。
这个时候程叙言也一直将希望寄托在未来某一天或许会出现或许不会出现的“神医”身上。
但是将所有希望都寄在他人身上无异于豪赌,某种意义上来说的愚蠢。
所以, 现在他要从这个错误思维中跳出来。
面对程叙言的执拗,易全山急的头发都掉了好多根,早上顶着熊猫眼。
程叙言观察一番,有些不太确定, “叔,你最近可以喝一两碗金银花茶。”降火。
易全山:………
天哪, 谁来管管叙言。
趁程叙言研读医书, 易全山偷摸找到落单的程偃, 他紧紧拽着程偃的胳膊:“偃兄弟,我求你快醒醒吧,你看看叙言啊。”
程偃咧着嘴笑:“我醒着呀。”他摸摸脸,“那我现在去书房。我看叙言。”
易全山哑口无言,他…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的意思是…是……
对上程偃清透的目光,易全山垮了肩膀:算了。
程叙言虽然开始学医,但是他没有忘记易知礼和易知仁,过去怎么指点这兄弟二人,现在他还是怎么指点。
程叙言只是在自己平常学习新知识的时间基础上,分出八成时间拿来学习医理。
第一阶段学的多是理论,程叙言想要早日通过学习系统的测试,进入第二阶段的手操教学。
程叙言决心做一件事,其他人根本劝不住。
后来易全山他们也认了,偶尔有其他人邀请程叙言参加文会,程叙言一一婉拒。
与此同时,渭阳县掀起一股口脂热。
易全山外面买菜回来后,还跟众人念叨:“那口脂又不能吃,怎么那么多人想买。”
程叙言眸光微动,“什么口脂?”
“好像叫什么露珠儿。”易全山认真回忆:“我这几天打巷道回来,听见好几次了。”
程叙言微微颔首,然而念什么来什么,黄昏时候一个半大小子敲响院门。
易全山看着陌生的面孔,十分疑惑:“你是谁?”
“我是小石头。”半大的少年笑盈盈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