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言跟他大哥住一个屋,程青锦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不一会儿传来了呼噜声,程青言自动屏蔽,侧躺在床上面墙发呆。
蚂蟥那事并非他娇气,只是猝不及防接触才失态了。没想到二伯母一直抓着不放,时不时要刺一刺他,顺便膈应他娘。
程
青言上辈子的名字叫程叙言,是他最敬重的老院长为他取的名,他因为生下来带病被扔弃在路边,后来有好心路人报警把他送去公安局,可惜扔他的地儿太偏僻,自然也没有监控,警察一时找不到他的双亲,就把他送去了福利院。
他磕磕绊绊长大,身边的孩子陆陆续续被领养,只有他被剩下来了。老院长总是怜爱又带着悲伤地看着他。院里其他大人同情他,也只是同情,偶尔给他一把糖,多的做不了,每个人都不容易。
程青言如今回想起来,觉得那段时光也不错,现代的福利院并不需要孩子们干农活,时不时沾荤腥,还能看电视看故事书,还有糖吃。最后他生命止于十三岁。临死前,程青言想的是幸好他走在老院长身后,也算为老院长送终了。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程青言都是懵的,后来他才明白他可能是穿越了。福利院里有位叔叔特别喜欢看小说,带着他也了解了一些。
他有了家人,有了新名字,开心坏了。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
这一世的母亲私下里极为厌恶他,父亲大剌剌不管家里事,只闷头干地里活。爷爷奶奶有太多的孙子孙女,最稀罕和看重的是大房长孙和长孙女。更糟糕的是他的身体仍然不好,经常生病。
而父母对于救治他很是平淡,赤脚大夫抓点药,能活就活不能活就算了,反正不差他这一个。
好几次程青言都以为自己快死了,但又凭着一股莫名强烈的求生欲撑下来。
眼睛睁久了有些酸,程青言闭上眼,脑中不受控制的想起了他四岁那年的夏日,那是他病的最重的一回,浑身滚烫,但杨氏冷漠的声音让他心底遍凉,她说:“又发热了还治什么治,又不是大少爷,惯的他。”
“看命呗,老天爷要收了他,我能怎么办。”
程青言倏地攥紧手,眼中映出无边黑夜,良久,他重新闭上眼,不多时屋里多了一道平缓的呼吸声。
第2章 络子事故
程家的大人和几个小子都下地插秧了,女孩守着家里忙活。
程青言刚喂了鸡鸭,他回到厨房,灶台上大铁锅里的猪食咕噜咕噜冒泡,那是地窖里最后剩的红薯,放了近半年,老陈氏吩咐他们煮熟了喂猪。
大姐程抱香一瓢一瓢的把猪食舀木桶里,程青言帮不上忙,去灶膛前的小马扎坐了,他无意瞥见灶膛里还有一块巴掌长的木柴,熄了明火只猩红的亮着,他想了想用木夹夹出来,拿到外面扑了水。
程抱香笑道:“你倒是心细。”
程青言笑笑没吭声,等程抱香把猪食舀好他去提木桶。程抱香把他轻轻挥开了,“你去玩吧,这活不用你。”
虽然程青言是小子,但今年也才七岁,因为以前经常生病,看着跟五岁的程青良差不多。她如今年十二,哪里好意思。
喂完猪,家里的女孩凑在一起打络子,时下女孩子们基本都会这活,做的人多了,于是打络子的花样就多了,有梅花样的,蝴蝶扣,还有燕子扣等等。越是稀奇复杂的图样,最后卖的价钱越高。但一般人也就赚个几文钱,左右不费体力,村里的妇人和姑娘闲着时就打着玩,她们手上熟练的忙活,不时聊几句,说说笑笑的氛围极好,老陈氏也没管她们。
而程青良吃了早饭就溜出门了,程青言见家里没活了,于是又抱着他那个破罐子出门。
老陈氏眉头微蹙,她心里还是希望程青言跟小孙子一样,松快的出去玩一趟,而不是每回出门都有活做。程家对丫头都没这么苛待。
只是想到三儿媳妇都没说什么,老陈氏就不好开口了,家里孩子多,平时更要多注意,不然容易出祸事。
程青言抱着罐子走在小路上,路边的野草十分旺盛,有些吃起来酸溜溜,那还是程青良带他尝的。
沿路上程青言捡着蜗牛丢罐子里,不一会儿就捡了不少,也不知道青良那小子跑哪里玩去了。
他不知不觉就走远了,土路越来越狭窄,两边的林木也更高更翠绿。他低着头在附近寻摸,细细长长的木棍子夹起一条黑绒绒的肉虫放进罐子里,母鸡最喜欢吃这种虫子了。
当他再次夹起一条肉虫时,冷不丁传来闹声吓的他一哆嗦,棍子夹的肉虫落到草丛里消失不见。
程青言寻着闹声去,半旧的天青色长衫跟村里的农户格格不入。
程青言试探唤:“偃叔?”
身影顿了顿,随后朝程青言奔来,“痛,痛。”
他举着自己的胳膊,小臂处大片的红疙瘩十分骇人。程青言脸色一变,“怎么弄的?”
程偃指了指旁边的树,那树的枝干很多,几乎没什么树叶,程青言心里有底了,“是不是树上的虫咬的。”
程偃连连点头。
“你等我一下。”程青言抱着罐子离开,没一会儿夹了一只绿色带毛的肉虫回来,程偃吓的退开十几步。
程青言把肉虫砸了,追上人把肉虫汁液涂到程偃小臂的红疙瘩上。
程青良是个皮小子,他跟人到处乱窜时叫这绿虫子弄过一回,回来后疼了一整天,程青言也就记住了。
程青言抬头叮嘱:“偃叔,你别在外面……”对上男人懵懂的目光,程青言止了话。
他重新抱起破罐子,准备送程偃回家。谁知道一阵大力推来,程青言抱着的罐子摔出去,顿时七零八碎,这下破罐子真叫破了个彻底。罐子里他搜罗一路的蜗牛虫子也都摔了一地。
程青言人都傻了,后知后觉要生气,又被一股大力扯住,宽大的袖衫盖住他头脸。
“…不怕…”
没头没尾两个字,程青言看着男人紧张的神情才明白过来,程偃叔被虫子咬了很痛,他那破罐子里也装了虫子,程偃叔怕他被咬。
逻辑理顺了,程青言也蔫了。他抓住男人的袖摆往村里走,他跟一个神智不清明的人计较什么,更何况对方也是好心。虽然结果不好就是了。
程偃一直盯着拽他袖摆的小手,过了一会儿又盯着小孩儿圆圆的后脑勺看,好像那后脑勺是什么稀罕物。
这会儿村里人都在田里,程青言带着程偃走来也没遇到人,他停在程偃的院门外,刚要敲门身后传来动静。
鬓间银黑交间的妇人抓着程偃的手,又心疼又生气:“怎么一错眼你就不见了,你手臂上是什么?”
程偃不说话,程青言适时开口,把他遇到程偃的经过说了。
妇人脸色大变,赶紧带着儿子进屋,连院门都忘了关,程青言站在院门口尴尬的捏了捏衣角转身走了。
头顶白云悠悠,远处青山苍碧,程青言三步一叹气,罐子坏了,今天的劳动成果也没了。早知道就不出门了。
但转念想着他今日若没出门,程偃叔恐怕真要遭罪了。
回想起刚才所见,男人面庞白净,没有蓄胡,近而立之年的年纪看着像二十四五,常年穿着素色的长衫,斯斯文文。
程偃叔一家在四年前回村,虽然都姓程,可是程青言他爹这一脉跟对方的亲戚关系很远了,或许都出五服了。
家里人一般不谈此事,程青言也知道的不甚清楚。只听说程偃叔那一支顶有出息,程偃叔的父亲还做了官,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没了消息。
再后来,只程偃叔和其母回村,平时也不爱出门,村里有闲话说程偃叔克父克妻克子,最后自己遭了报应,变得懵懵傻傻成了废人。
这还是二伯母在家里念叨的时候,程青言才听了一耳朵,结果让他奶奶撞见,为此很发了一通火,让他二伯母连做了五天饭。
后来这事被村里其他事情压了下去,好像是谁偷了谁家的鹅,谁又多占了地,这些事更关乎乡下人家的实际利益,大伙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
程青言想些有的没的,没注意周围,所以当他被扯住胳膊时差点摔个大跟头。他气凶凶的抬头,对上程偃那张熟悉又无辜的脸,气势顿时散了一半。
他无奈道:“偃叔,你做什么?”
程偃皱眉,程青言抬手挥了挥:“叔,偃叔?”
程偃没反应,程青言犹豫道:“叔,我走了?”
他看到程偃身后追来的寡母陆氏,就算他走了,程偃叔也有人管。
然而他刚转身,又被人拽住胳膊,程青言都不意外了。他站在原地等陆氏靠近。
陆氏也不好意思,刚要开口对程青言道谢,谁知程偃突然把程青言转了个圈,他指着程青言圆圆的后脑勺对亲娘笑:“叙儿。”
陆氏脸色大变,立刻捂了程偃的嘴,程青言见状溜了。
这天的事程青言很快就忘了,只是想起他碎了的罐子还有些心疼,后来他再去找老陈氏讨个罐子时,对方直接拒了他。
程青言有些失落的走了,老陈氏松了口气,破罐子总算破了。这下青言应该要跟青良一道出门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