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被夸,田红星满面红光,刚要谦虚两句,就发觉所长的话开始不对味了,他急忙打断:“有对象了,有对象了!她大姐给找的。”
所长遗憾的咂摸两下嘴,看着坐在对面只是大方微笑的水灵姑娘,心里越发可惜,他还想介绍给自家侄儿呢。
他那侄儿赶上了最后一批大学生,那可是正规警校毕业的,这几年在县公安局站稳了脚,前途一片光明。
就是对象不好找,眼光高的很,今年都29岁了。
本来他也没想到老田家,毕竟是农村姑娘,还没有工作,有些门不当户不对,再加上他也有几年没见到宓丫头了。
哪成想,今天再见到人,从前那个干瘦的小丫头,直接长成了大美人不说,还有一手叫人惊艳的手艺,性子瞧着也是大方恬静,这是多好的妻子人选。
无奈自己开口迟了,好姑娘早早被人定下来也是正常。
见田宓已经带着弟弟妹妹们开始收拾碗筷,等人离开,所长到底不死心,递了跟烟给田红星,小声问:“老田,你跟我说实话,宓丫头真订下来了?订的哪家?咳咳...这事关孩子们一辈子的幸福,咱们做长辈的可得打听清楚男方的人品,我认识不少人...”
闻言,坐在后面喝茶的韩伟也悄悄竖起了耳朵。
田红星哭笑不得,他哪里不知道这老小子在打什么算盘,但姑娘都跟人家娄团说好了,哪里能言而无信。
本来他是不打算多说娄团的事情,但所长这人他了解,惯来喜欢盘根问底。
与其等他天天烦自己,还不如主动交代了:“真订婚了,是我大女婿介绍的。”
说到这里,他又压低了声音:“丫头还没扯证,你也别说出去,对方是个大学生,正团级,北京人,宓丫头过两天就去部队了。”
一连串的加持砸下来,彻底将所长撬墙角的小心思浇灭了。
面对老朋友,田红星又将自己的不满意点吐槽了下:“就是年纪不合适,我觉得太老了。”
这话叫蔫下去的所长立马挺直了腰板,想来也是,正团级别,相当于地方上的县委副书记了,年纪肯定不小,这么想着,他又有信心了:“多大年纪了?”
田红星嫌弃:“29岁了。”
所长:“...”
回招待所后,田宓只来得及歇歇脚,就到了与姐姐约定的时间。
好消息,卧铺票买到了,时间是三天后的下午两点。
“...到时候会有人到汽车站接你,是你姐夫以前的战友,他是沪市人,会送你去火车站。”
原身是第一次出远门,但田宓不是,她出国都很多趟了,且基本都是一个人,完全不惧出远门。
但是大姐担心,她也一一应了下来,然后又问了些路上可能会碰到的问题。
“...你可以早一天出发,这样时间更充裕,不然汽车要是在半路坏了,说不定就赶不上火车了...到时候你可以在沪市招待所歇一趟,时间够的话,还能在那边逛一逛,沪市繁华咧。”想到八年前经过沪市时,丈夫带着她去大商场里逛了一圈,哪怕没买什么东西,田雨也觉得长了见识,自然也希望妹妹能开开眼界。
田宓对于七十年代的沪市也很好奇,逐应道:“行,我到时候尽量早些去。”
“这事儿你自己决定就好,不过到了沪市后得给咱们来个电话报平安...也是不巧,你姐夫跟娄团最近忙的脚不沾地的,不然就让他们随便哪个去接你了...”田雨习惯性絮絮叨叨。
可千万别,不管是姐夫还是娄团,田宓都不想让人来接她,太尴尬了。
于是她岔开话题,与姐姐又讨论了些路上会遇到的各种意外,才挂了电话。
等回去后,担心自己忘记,田宓还特地拿出纸笔做了个攻略...
第二天。
早上九点多,田宓正在屋子里收拾衣服往蛇皮袋里装,心中正琢磨要不要冒险去黑市买一个布包时,房门便被人敲响了。
大白天的,她便直接开了门。
看清门外站着的人,她吃惊道:“爸,您怎么这么早?”说着,人赶忙往旁边让了让,示意父亲进屋。
田红星早上在单位接到二丫头的电话,就骑车赶了过来。
进屋后,他将手上一个用藤条编制的,约22寸大小的箱子放在地上:“猜你没有箱子,用这个装衣服吧,身上再背个小挎包就够了。”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帮了大忙了。
这年代精贵的是皮箱,哪怕帆布包也比藤条的上档次。
但田宓更喜欢这种纯手工制作的箱子,好看又不惹眼,她扬起笑:“谢谢爸!”
田红星摆手:“东西都收拾好了?”
“我也没什么东西,就几件衣服。”
“明天早上几点的车?”
闻言,田宓赶紧翻口袋,将一大早排队买来的车票递给父亲。
田红星看了眼,又还给闺女:“明天早上我带盼娣跟向阳过来送你。”
闻言,田宓拿衣服的动作一顿,抬头:“那...来娣呢?”
“当你爸还是二十岁小伙子呐,自行车带两个孩子够呛了。”田红星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安全问题,才坐到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
“您骑自行车来的?”
“嗯,快的很,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田宓扫了眼父亲斑白的两鬓,抿了抿唇没说话,埋头继续从蛇皮袋里掏衣服往箱子里放。
送走父亲,因为有了藤箱,田宓升起了不同的想法。
这一去北方,不知多少年才能回来,她做了最长的打算。
所以,踌躇了一会儿,她就又跑了一趟海边,将小黄鱼跟金条带了回来。
田宓将黄金用衣服裹的紧紧的,听不到一点晃动后,才将之压在了箱子的最下面,然后放上衣服跟一罐子密封好的龙虾肉,又将毛巾这些洗漱用品,用袋子装好放了进去,直到将箱子塞的满满当当的,才盖上盖子,拎起来颠了颠重量。
唔...大概有五六十斤了。
以她目前比前世大了不少的力气来说,也是有些重的。
不过,还能接受。
黄金这事情,田宓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在本地捐出去,哪怕以别人的名义,被刘向东查到她的可能性也很高。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她只想着将之藏起来,而不是上交出去。
但这次去两千多公里外的北方,如果等到好机会,倒是可以上交给国家,这可是小几十万人民币。
当然,她也有私心,一般这种情况,组织上都会给予一些奖励,她想争取一下。
七十年代初。
县城的汽车站,大多地方还是砖木结构。
据说这处汽车站已经有了近二十年的历史。
田宓觉得应该是真的,因为实在是太过破烂。
他们一行人算了时间,提前二十分钟赶了过来。
进了车站,田红星锁好自行车,伸手欲接过二丫头手里的箱子。
田宓哪里敢给他拿,这一下子,重量不就曝光了?
所以,她表情诚恳的拒绝了父亲的帮忙,而是将另外装着新棉衣棉裤的包裹递给了他,又扫了眼盼娣,示意她过来搭把手。
盼娣虽然一头雾水,但知道姐姐有秘密,比如她能赚钱这一点,于是,小姑娘什么也没问,麻利的帮姐姐一起抬。
田红星不知道其中的官司,只以为闺女舍不得他这个老父亲,想着几件衣服也不重,便乐呵呵的在前面领路。
等父亲转过身去,盼娣绷着的小脸立马皱成了包子。
...好重!
排队上车后。
田宓的位置靠前,是第二排靠窗。
她将箱子放在脚底下,又将包裹放在腿上,才趴在窗口让家人回去。
见姑娘真的坐在了车里,田红星才有了孩子要离开的真实感,心里突然就空落落的,眼底也盛满了担忧。
如果经济允许,他更想亲自送二丫头去。
只是,他跟过去,来回就要小一百块,家里拢共就只剩下百来块钱,得留着应急。
说不定还要安排老大结婚,哪一样都要钱,他有六个孩子,不能不顾其他几个。
但他又实在担心,哪怕姑娘把脸涂黑了。
许是无所适从,田红星忍不住就絮絮叨叨起来:“...在大姐夫家勤快点,眼里要有活,还有你要相看的那男的,好好瞧瞧,人品最重要知道不?他那么大年纪了,咱也不算高攀,别一开始就把姿态放的低低的...”
这些本应该是作为母亲的栾红梅告知女儿,此刻离别在即,田红星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唠叨个没完。
田宓一直认真听着,哪怕有些观念她不认同,在这种时候,也没有丁点儿不耐烦。
盼娣跟向阳也垫着脚,趴在车窗上,带着哭腔,时不时的插上两句。
离别最是伤感,渐渐的,被情绪感染的田宓也有点控制不住心底发酸,瘪了瘪嘴,要哭不哭的模样...
好在司机跟检票员来的很快,打断了她的悲伤。
两人先是黑着脸将趴在窗口送行的人全部撵走,才开始检查乘客们的车票。
长途客运属于国营单位,检票员态度相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