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宓没理他, 拍开他的大掌, 又捏了捏他的胳膊跟腿,直到将人捏的呼吸都重了,才安心的窝回了丈夫的怀里,拍了拍他的心口:“睡觉。”
从头至尾她都没问丈夫去做了什么,毕竟要是能说,相信男人不会瞒着她。
娄路回...
看着倒头就睡的女人,娄路回磨了磨牙,最终狠狠吐出一口浊气,将人又往怀里拢了拢,才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整个部队的军官。
除了唐大海跟娄路回两人能回家睡觉。
其余人全都熬着大夜行动了起来。
就连岛上最高领导汪旅跟柳政委也没能幸免,两人在审讯办公室外站了一会儿,就各自忙活开了。
敌人阴险狡诈的程度,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虽然早有怀疑,但若不是今晚抓了个现行,谁也不敢相信,对方会安排这样一个如稚童般的特务过来。
也正因为是这样让人防不胜防的存在,他们才更加担心,担心别的友军也会有这样的敌特情况。
所以两人在办公室里忙碌了一整夜,电话更是拨出去无数个。
汇报、通知、警示...
一直到外头天光大亮,才勉强安顿好大后方。
两人从办公室内出来的时候,看着彼此沧桑了不少的面容,齐齐抹了把脸。
汪旅垂下手,又转动几下僵硬的脖子,才感慨道:“老了,从前几天几夜也不觉得怎么样,现在熬一夜,就扛不住了,这人呐,不服老都不行啊。”
感慨完以后,他又道:“我去审讯室瞧瞧,这都几个小时过去了,还没能问出点东西,嘴巴倒是硬气,老柳,你去吗?”
柳政委抬腕看了下时间后摇头:“分头行动吧,我得去卫生站瞧瞧姚冬梅,不管怎么说,得去慰问慰问,顺便还有些事情要问问她。”
汪旅想了想,最终压下一起去的想法,只是道:“要是姚冬梅同志有什么顾忌的,你就让人去喊我家梅子,有些事情女同志比咱们好说。”
柳政委摆手:“我晓得。”
早上七点钟,卫生站里的人员已经齐整。
因为事情发生在夜里,再加上汪旅下了命令,不让消息外泄,所以除了军官们,旁人都不知道昨天晚上的抓捕行动。
当然,大部分人也更不会注意到,一起被临时关押起来的周大军与马二花。
此时柳政委面上已经恢复以往的和煦,与问好的医护人员们一一点头,顺着走廊拐了两个弯,很快就来到了姚冬梅的病房外。
他先从窗外往里看了下,发现里面的人是醒着的,才敲了敲门。
因为姚冬梅的情况特殊 所以她不仅单独一个人住着一间病房,外面还安排了两名小战士守着。
柳政委敲了门后,没有立马推门,又等了一两分钟,听到里面的应声,才走了进去。
一夜过去,姚冬梅的气色并没有好转,甚至因为大出血,面色苍白到更像是骷髅架子了。
在对上她殷切的视线时,柳政委知道她在期待什么,他看了眼眉眼畏缩的周大军的大女儿,才道:“人抓到了,姚冬梅同志,你放心,只要从他嘴里得到你小女儿周丽丽的消息,咱们会立马出发营救的。”
闻言,姚冬梅握着大女儿的手紧了紧,半晌,她张了张唇,好一会儿才嘶哑着嗓音道:“谢谢...谢谢首长。”
快半年了,她其实已经不抱多少希望了,小女儿丽丽才7岁,还是个天真不知事的小女娃,落到那帮人手里,能不能留住性命,她是真的不敢抱有希望了。
见姚冬梅表情痛苦,柳政委也是暗暗叹了口气,早些年,他也是从硝烟里走出来的,比常人更加清楚,周丽丽小朋友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但,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得去一趟,所以有些消息就得问的更加准确些才行...
柳政委是个擅长缓解旁人情绪的,陪着聊了几分钟,见母女俩紧绷的神情明显缓和了不少,才切入了主题:“昨天太过匆忙,有些事情,还想要问问姚同志。”
姚冬梅点头:“您问。”
此时的姚冬梅,与平日里在大家面前表现的又是另外一幅模样,虽然算不上精明强干,但跟唯唯诺诺也搭不上关系。
对此,柳政委表情不变,笑容温和的看向一直靠着母亲的小姑娘。
姚冬梅紧了紧大女儿的手后,才对她说:“文文,你先出去等妈妈。”
周文文已经有十一岁了,算不上大孩子,但也不小了,该懂的都懂,尤其这几个月的经历,叫一个活泼开朗的胖呼小姑娘,变得沉默消瘦,甚至有些阴郁。
这会儿听了母亲的话,她迟疑了几秒,才抬脚往外走去。
但她也没走远,只是抱着膝盖坐在外面的长凳子上,以一种极其防备的姿态盯着这边。
姚冬梅收回视线,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露出一个笑,但显然失败了,最终她苦涩道:“文文被吓着了,她以前很爱笑的,还调皮,只是这几个月被警告,被恐吓,现在话都很少说了,也不跟旁人接触,连学都不想去上...”
这种事情,旁人怎么安慰都太过空白,毕竟对于姚冬梅母女来说,这几个月的确如同生活在炼狱中一般,偶尔在外的时候,她们能用唯唯诺诺与沉默来掩饰,已经很是不容易了。
半晌,柳政委只能叹息道:“...会好的。”
不会好了,在她做出选择的时候,姚冬梅已经想明白了后果:“首长您想问什么?”
闻言,柳政委敛了敛神,也不再废话,直接进入主题:“你们是在哪里遇到敌特的?”
闻言,姚冬梅本就苍白的面色更加白了几分,却还是坚持道:“Q市转火车的地方,我们那边没有直达部队的火车,半道得转一趟,当时他们人很多,有七八个,男女都有,他们抓了文文跟丽丽,我连喊人帮忙都不敢,只能跟着他们去了...后面他们就绑了我的小女儿丽丽,让那个假冒的装成我家文文跟来部队...我不想的,首长,但是他们...呜呜...他们当着我跟文文的面,直接剁了...剁了...呜呜...丽丽一根手指,还威胁我,不听话就要...就要杀了文文跟丽丽,我.,..我没办法...呜呜...”
哪怕将近半年过去,再次回想起这事,以为眼泪早就哭干了的姚冬梅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她的丽丽啊...还那么小,她那么害怕的朝着自己哭喊,她却连挣脱几人束缚的能力都没有...
听到这里,柳政委眉头皱了起来,不过语气依旧温和,拿了架子上的毛巾递给她后问:“那...来到部队后,你怎么没想到将事情告诉周大军同志?”
听到丈夫的名字,从前姚冬梅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恨,她眸底充血:“他连女儿换了人都认不出来,您说,我还能指望他吗?”
姚冬梅不是没想过跟恶人虚与委蛇,等到部队的时候告诉丈夫,让他想办法去救人。
只是当她发现丈夫连亲身闺女都认不出的那一刻,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后来,她也尝试过几次,想要找机会跟丈夫说。
但姚冬梅就是个连村子都没出过的老百姓,哪里是敌特的对手,但凡她有一丁点儿想法,就会被对方识破,在家里盯她盯的特别紧,还会时不时的拿出丽丽被砍下来的手指头警告她。
被吓唬了几次,她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周大军那个男人,除了在床上不顾她的意愿想要生儿子,其他的时间连话都很少跟她说,到最后,她什么也不想说了,心里更是恨不得杀了他才好。
再加上一个表里不一的马二花,要不是两个女儿的安危撑着她,必须要跟敌特周旋,她早就疯掉了。
但日子太难熬了,她常常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担心小女儿如今的处境,又害怕这个敌特做出什么伤害部队的事情。
再后来,她怀孕了。
自己身体的情况自己了解,肚子里的孩子很难留得住。
所以,在那人逼她将落胎的事情闹大,给他争取机会的时候,她同意了。
只不过,在姚冬梅看来,这也是她的机会,尤其在敌特想要借着她的手做坏事时,她终究还是做了艰难的决定,利用这次落胎事件,像军医求救:“...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但我不当汉奸!”
说到这里姚冬梅情绪有些激动,喘了几口大气,才继续道:“我虽然长在农村,但该懂的道理还是懂的,他给了我一小管药水,让我去炊事班领菜的时候,找机会将东西投放到水里,我是不聪明,但大概也猜到了,他这是想要走了,还要在走之前害一波人,但我不能害战士们...”
说到这里,她有些语无伦次,再一次强调:“我...我不当卖国贼的,这种事情我做不到,最多...最多我陪着我家丽丽一起死,不让她一个人孤单上路。”
姚冬梅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这些日子,她其实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求救的,至少等她怀孕后,可能见她连续一两个月都很老实,所以,后来那个特务对她看管的不是特别严格了。
但她总是抱着小女儿还活着的希望,两头为难后,只能拖延着...
听到这里,柳政委心中又是一叹,这也是他们着急收网的一个原因,毕竟真要让他找到机会投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个代价将是所有人都承担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