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都听大汗的。”
折腾了整整一宿,哈达公主丝毫不见疲色,仍旧容光焕发,不忘她的恩典,
“那……我求的那个恩典?”
皇太极微一合眸,疲惫道,
“随时做数,今日太晚了,皇姐可以明日再来向孤讨要。”
“不用不用,就一句话,现在说就行。”
哈达公主笑逐颜开,
“我今日帮你找到了害八阿哥生病的元凶,你能不能卖皇姐个面子,放莽古尔泰出来?”
皇太极静静盯着自己这位皇姐,仿佛是在衡量什么,空气安静得连雪落的声音都听得见。
不过他最终敛目应允,看不出喜怒,道,
“好,功过相抵,皇姐先去莽古尔泰府上解了他的圈禁,等过了正月,孤让他们拟旨示朝。”
“多谢八弟!”
今夜高兴的人好像只有哈达公主,她得了恩典,忙不迭的谢恩离去,脚下生风,恨不得转眼的功夫就能到莽古尔泰府上,把哥哥放出来,足见兄妹情深。
既然已经处置了扎鲁特,众人也各自散去。
“这扎鲁特也太坏了,平安那么可爱,她怎么下得去手!”
这么一顿折腾,天际都隐隐泛白,多铎和他哥并排走着,犹自沉浸在刚才的气愤之中,
“只废为庶人也太便宜她了,哥你说是不是?”
多尔衮只是摇头,他隐约觉得此事不会就这么简单的结束,他拉着多铎越走越快,
“快走吧,日后千万勿要如此鲁莽了。”
第23章
皇太极回到关雎宫,本以为两人远离刚才的闹剧能睡得安稳,却发现里面竟然还点着灯。
海兰珠侧卧在床上,盯着平安熟睡的小脸瞧,眼睛一刻也不敢放松,平安刚才差一点就要离开她了,小手都是凉的,她现在心里仍是一阵接一阵的后怕。
听见动静,她抬起头,眼中似有水光,
“这么晚了,大汗做什么去了?”
海兰珠从昏迷中醒来,在寑殿中没看到皇太极的身影,只看见了怀里的八阿哥,平安睡得脸蛋红红,呼吸也平稳绵长,她心里的慌乱略略安定下来。
陪嫁侍女苏雅走上前,
“格格,好像出事了。”
苏雅已经将刚才事情的经过大略告诉了海兰珠,又等了许久,才终于听到皇太极的脚步声,所以这一问,是海兰珠明知故问。
“没什么大事。”
皇太极长臂一伸,将两人一起搂在怀里,闭上眼睛,许是因为困倦,声音有些低哑,
“莽古济揭发扎鲁特用巫蛊之术,害了咱们八阿哥,我已经将她废为庶人,暂且禁足在麟趾宫了,其余的,等过了正月再说。”
海兰珠伸出手轻轻帮皇太极按摩着头部,声音也轻轻缓缓的,
“大汗也觉得是扎鲁特所为吗?”
这处罚很有些暧昧,说严重吧,不足矣抵消在宫里偷用巫蛊之术的罪过,说不严重吧,扎鲁特原本是侧福晋,地位仅在大福晋之下,这一下子削为庶人,地位又有云泥之别。
皇太极松缓了眉目,将海兰珠的手攥住不放,贴在自己脸上,
“算了,你仔细手疼,我并不疲累,只是懒得再跟她们周旋。”
他睁开眼睛笑起来,声音里哪里还有刚才的半分倦意,
“还是兰儿懂我,幕后恐怕还有元凶,只是尚未浮出水面,要先委屈咱们八阿哥了。”
皇太极心里明白,扎鲁特虽然善妒,但脾气直爽,不像是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的人。
各宫室之中都有皇太极的眼线,扎鲁特这个人,说好听点叫直来直去,说的不好听,其实就是根本没这个脑子,巫蛊之事恐怕是别人栽赃陷害。
哈达公主雪夜入宫,这消息往来不可谓不便利,倒像是专门编出来这么一档子事,来抢功,换恩典解救莽古尔泰似的。
他这位皇姐倒是一如既往的急性子。
皇太极低头看看八阿哥睡得香甜的一张小脸,这小子病得快好得也快,这会儿睡着,脸颊红润,半点也看不出来方才急病的凶险。
八阿哥生下来后的两场急病都是来时凶险,去时匆匆,根本毫无征兆,太医们个个为难,仿佛从医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病状。
除了巫蛊之术,其他的似乎也没办法解释,难免让他心里有些不安。
无论如何,此事一定要查,且一定要追查个彻底,但不能大张旗鼓的查,他倒要看看,宫里到底是谁,这样妒恨海兰珠母子。
海兰珠入宫前,哲哲是国君大福晋,扎鲁特则和其他几个庶福晋们走得很近,两边为了宫里的地位,斗得有些水火不容。
而海兰珠入宫之后的专宠,直接打破了后宫中两方的平衡,她们也就偃旗息鼓,再没听说为了争宠弄出什么风波。
皇太极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但觉得没必要说出来让海兰珠跟他一起忧心,只是道,
“扎鲁特在后宫中一直和你不对付,不如也就趁这个机会发落了她罢了,也省得她日后再生出许多事端。”
被窗外的雪光映着,外面朦胧的透出些亮色。
折腾了整一夜,再呆上一个时辰,就该到了起身的时候,皇太极伸手为海兰珠掖好了被角,就势将两人都揽在怀中,
“快休息
一会儿,你为了八阿哥如此担忧,明日不必晨起了。”
·
皇太极一言处置了扎鲁特,汗王令下没有转圜的余地,虽然没有处死,但已经将她废为庶人,哪怕是戴青贝勒亲自求情,日后也必定是翻身无望了。
科尔沁大妃刚一踏进清宁宫,便挥手遣退了侍奉的宫人,只留了一个哲哲的心腹苏日娜。
“前几日不是还商量好了,咱们同她合作,八阿哥归你,大汗的宠爱归她,扎鲁特怎么会突然动用了巫蛊禁术?”
哲哲微笑着为额吉斟了一碗乳茶,不慌不忙道,
“外面天冷,额吉喝杯茶驱驱寒。”
哪有心思现在还跟哲哲喝茶,科尔沁大妃也不顾乳茶滚烫,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前几日刚定好的盟友,扎鲁特虽然再笨,但好歹是个侧福晋,现在被废了,你日后岂不是孤立无援?”
今晚的两个人都有些让她意想不到,
“还有哈达公主,她怎么会突然过来揭发扎鲁特?”
皇太极的意思她自然明白,家丑不可外扬嘛,换位想想,如果是科尔沁出了这样的事,她也肯定不愿意皇太极在场观看。
是接到哲哲的暗示,科尔沁大妃才坚持要当面看到两人的对峙,只是没想到,哈达公主竟然是来揭露扎鲁特用巫蛊害八阿哥的。
八阿哥是科尔沁部盼了多年才终于等到的小阿哥,身负黄金血脉,日后更是要养在哲哲膝下的,不容半点有失。
听着哈达公主历数扎鲁特对八阿哥的嫉妒伤害,科尔沁大妃哪里还控制得住自己的怒气,也不顾自己的身份合不合适就冲了上去。
后来未免扎鲁特说出她们那日结盟时的约定,科尔沁大妃又不得不用娜仁来威胁她,这一夜,科尔沁大妃的胆战心惊不比任何人少。
“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跟哲哲母女默契,过后细细想来,恐怕哲哲对今日之事也是知情的,
怎么女儿之前没有告诉自己?
哲哲不紧不慢的喝完了碗中的乳茶,微微一笑,
“这样不是挺好吗?扎鲁特之前日日与我为敌,争夺大汗的宠爱,合该她有此一日。”
科尔沁大妃皱着眉,
“那也不该此时让她失势,这样也于你不利啊。”
“即便我此刻已经失去了大汗的宠爱,但我仍然不愿意和她联手。”
“额吉稍安勿躁,”哲哲垂下眼眸,遮掩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
“扎鲁特在宫中偷用巫蛊之术,本来就罪该万死,而哈达公主正好急需一个恩典来救她的哥哥莽古尔泰,我只不过是将消息稍微的透露给了哈达公主,卖她一个人情。”
她安抚的拍拍额吉的手,又展开一个端庄和婉的笑容,
“额吉放心,有大汗的亲生姐妹做盟友,可比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反戈的女人好得多。”
“那现在你在宫里怎么办?”
做母亲的总是担忧自己的儿女过得好不好,科尔沁大妃都替哲哲发愁,
“怎么说宫外的人都不如后宫里的人用得方便,你的年龄也已经渐渐的大了,恐怕也再不能生育,八阿哥又是科尔沁的血脉,没有扎鲁特帮着,你还怎样夺过来八阿哥?”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有些残忍的话科尔沁大妃本不愿意说,但此时也是没办法了。
哲哲嫁进盛京将近十年,只生下了三个格格,女人最好的年华就在这几年了,哲哲虽然没说过,但日后能不能再生育还是未知的。
哲哲神色一顿,原本还有些喜色的面容登时黯然下去,
“额吉……我又好生想过了,海兰珠毕竟是我的侄女,哥哥这些年待我也不薄,我不忍心与
她争。”
拿手帕拭去眼角的泪,哲哲又在科尔沁大妃面前强颜欢笑道,
“科尔沁三人一体同心,是最团结不过的,有两位妹妹帮衬,我还给大汗生下了三个格格,即便是海兰珠专宠,大汗即位后立她做皇后,想来我日后在宫中也不会太过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