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轻轻动了动身体,将哲哲的双手握在手中,像每一个体贴的丈夫般温柔道,
“福晋这一日也辛苦了,你还怀着身孕,千万勿要劳累,快歇着吧。”
哲哲面上漫起一层红晕,就势依进他怀里,软语温存,
“爷,你说这一胎会是个阿哥吗?妾特意叫额吉讨了方子,蒙医也说看胎腹的形状像个男孩。”
皇太极轻轻抚着她的后背,语调柔和,却垂着眼眸,
“当然,不管是阿哥和格格,爷都喜欢,但如果能是个阿哥就最好了。”
哲哲此时已经给他生育了一个女儿,又已经身怀有孕,他和科尔沁,都在迫切的期盼着一个黄金血脉的小阿哥。
他的后宅中还有其他有孕的福晋,也养住了两个阿哥,但既然已经选定了科尔沁的势力,他和科尔沁,都急须一个阿哥来稳固这种联盟。
身侧的人呼吸逐渐绵长,皇太极却有些睡不着,离开了方才的热闹盛会,这里太安静了,只能听见风声轻轻鼓动着草原上连片的彩旗。
他换掉那身沾着酒气和比试场上沙土的衣裳,起身离开了帐篷。
知道他们已经休息,此处的火把大多熄灭了,没有了明亮的火光照耀,闪烁的星子重新铺满了深蓝天穹。
而远处仍然热闹着,火光跃动,少年男女们且歌且舞,笑声传了很远,到他耳边只剩一点听不真切的欢乐,草原上的盛会彻夜不歇。
方才看那一眼他才想起来,当年豪格的生母犯错后被他休弃回家,选择科尔沁部还是其他部落的贵女为大福晋,其实他还在犹豫。
大汗之位他是一定要争的,哪个部落的贵女成为大福晋,将来哪个部落的命运就会因为姻亲而跟他紧紧联系在一起,一荣俱荣。
因为一直没来得及道谢的小向导来自科尔沁,算作谢礼吧,所以他选了科尔沁部的哲哲。
至于后来哲哲因为端庄大方,处事得体,在父汗面前颇为得脸,倒是些意料之外的惊喜了,真要论起来,他还该再向那小向导道一声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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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今晚要招待从盛京来的客人,所有稍微有些身份的人都要去陪客,欧沃(爷爷,也就是莽古斯)和阿布都在那里,额吉当然也不能缺席,所以哈日珠拉难得有机会混进人群。
为了不引人注意,她还特意换了衣裳,却还是很快被照顾她的塔娜发现了。
人群拥挤,格格身子弱,容易被推搡受伤,而且到人多的地方更容易生病,
需要格外注意些,这些都是福晋吩咐的。
塔娜只是依照着格格的吩咐去拿点心,转头回来就找不到人了,又不敢惊动其他人,只叫上了自己的弟弟和苏雅,为了找格格出了一头的汗。
三人都差不多年龄相仿,哈日珠拉的玩伴也只有她们,看着两人这样着急的寻找自己,哈日珠拉自然不好意思再跑了。
好在博礼了解自己的女儿,更心疼她,哈日珠拉总是在帐篷里养着不见生人,难免觉得无聊而喜欢热闹,尤其是今天这么热闹的盛会。
于是她一早便嘱咐了照顾哈日珠拉的两人,如果格格实在是想看,便带她去自己提前安排好的位置。
彼时博礼还不是科尔沁次妃,部落台吉是莽古斯,寨桑和他的兄弟们一样都只是王子,她也只是个王子的福晋而已,能力有限。
莽古斯这两年来愈发身体不济,恐怕不能长久了,寨桑和敖勒布兄弟间也越发剑拔弩张,旁的倒都好说,唯有这个病弱的大女儿是他们的软肋。
哈日珠拉生来体弱多病,养到这么大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惊险,称一句千辛万苦也不为过,好不容易满了十五岁,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养出了草原上独一无二的美丽。
部落里寻常这个岁数的女孩都差不多嫁了人,或者也已经定了亲,他们却推拒了给哈日珠拉所有的议亲。
按照大祭司的说法,哈日珠拉十八岁之前还有劫难,熬过去了这个坎,或许能时来运转,身体也能慢慢养好,所以绝不能出任何差池。
何况,若是找不到能让他们夫妻俩都满意的人选,一辈子养着哈日珠拉也未尝不可,毕竟是他们最心疼的女儿。
博礼早想好了,即便寨桑争不来台吉之位,就算去养羊放牧,他们也能好好照顾大女儿一辈子。
怀着层层忧虑,博礼给女儿安排看热闹的地方虽然安全,但实在远了些。
从那个位置只能看到摔跤场上有两人缠斗在一起,连胜负都看不清,更遑论看清场上对决之人的脸。
哈日珠拉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索然无味,她回到帐篷里,喝过了调养身体的汤药便准备入睡。
只是这汤药太苦了,苦得她睡不着,吃了蜜饯也压不住,外面又那样热闹,只是想想便觉得心痒。
从小喝到大的虽然不是同一剂汤药,但各有各的苦法,总归是哪一个也不好下咽,喝了这么多年也不能习惯。
她平日里都很乖,照顾她睡觉的塔娜大概在烛火熄灭一柱香后就会离开,其他人也不会注意。
尤其是今天这么热闹,所有的人都可以去篝火边尽情的跳舞,是个很好的机会。
哈日珠拉轻手轻脚的爬起来,打算趁着今日这般热闹的绝好时机,再溜出去一会儿。
摔跤场上仍旧在热闹的“搏克”,两个蒙古汉子僵持在台上,支持者们在台下大声的呼喊助威。
哈日珠拉被这样热闹的气氛感染,也忍不住混入人群跟着一起欢呼。
除了“搏克”,还有部落里的少年们在射箭比试,篝火边青春少艾的少年男女兴奋地脸蛋通红,一边偷偷的看着思慕的对象,一边卖力的表现,斗舞也愈发精彩起来。
哈日珠拉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这么晚了还能在外面,额吉总说草原上天黑后风凉,怕她被风吹病了。
今日看过了这里的热闹,哈日珠拉还想到没有灯火的旷野里去看看星星,看看妹妹跟她描绘过的草原夜色里的萤火虫。
那种小虫子只有那么一丁点大,却发着莹莹的微光,一闪一闪的像是忽闪的小灯笼,吴克善哥哥每年都帮她去草丛里抓。
哥哥把它们兜在衣襟里带回来,进了帐篷便让这些小灯笼飞散开,熄灭所有的烛火后便能看到在黑暗中发出的闪闪光亮。
很美,但跟妹妹描述的草原上连天的盛大还差着很远,哈日珠拉也想在夏夜里,亲眼去瞧一瞧那些草丛中翻飞的萤火虫。
哥哥是习武之人,手指粗,让他捉这种精巧的小虫子难为得很,常常一晚上才能捉个十几只,更多的都被他粗手笨脚的捉坏了。
捉回在她帐篷里的萤火虫第二天就会放走,可对于被吴克善捉坏的萤火虫来说,倒是无妄之灾了。
哈日珠拉不愿意总麻烦哥哥,也为了保护那些可怜的小虫子,便不肯叫他再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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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
那边虽然很热闹,但已经热闹了一整个晚上,皇太极不太想再过去了,他转过身,朝着没有火光的地方漫无目的的走去。
虽然没有火光照映,但天上有明亮的星子,还有一轮皎洁的月亮,都在莹莹的投下清辉,即便没有火光,也能将夜晚看得很清楚。
好像不是错觉,草原上的月亮比盛京的要大一点,也更加的明亮,仿佛触手可及。
他慢慢远离扎着帐篷的驻地,外面草场开阔,已经听不见远处的乐声,风吹草伏,藏在低处的河流波光如银,仿佛从天穹蜿蜒流泻的月光。
听见他的声音,那草丛里的动静有一瞬间的迟疑,所以皇太极断定那里面藏着的是个人,而不是猛兽。
警惕的问过这一句,他紧盯着方才发出声音的地方,草原上的牧草很高,藏进一个身量矮些的成年人也不算难事。
草丛簌簌摇动一阵,几息之后,从里面钻出来一个小姑娘。
额发被牧草弄乱了,衣服上也沾了露水,在莹莹的月光下露出一张比月色更美丽的脸。
不施粉黛,不佩钗环,肤白唇朱,鸦黑的发简单的拢在脑后,只系了一根发带。
微白的月光将她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似乎受了惊吓,眼中有水光闪动,像一只不小心踏进猎人陷阱的小鹿。
或许是因为从草里拨出来颇为费力,她的呼吸有些急促,眼眸明亮,娇喘微微,更显得楚楚动人。
皇太极呼吸一窒,
“你……”
他其实是想问你是谁,这么晚了为什么会出现在驻地外面的草丛里?
可一瞬间又有些畏缩,这女子如同月下的精灵一样,仿佛会被他一句话惊碎了幻影。
他喉头滚动,不由自主的放缓了语气,
“你在草丛里干什么,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这位月下精灵不说话时气质清冷,张口却显出些少女的天真,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没有丢东西,我在看萤火虫……”
皇太极转头望向那片深草,方才被惊飞的萤火虫只剩下几只,绕着还在微微起伏的草叶翻飞,也在慢慢的落回黑暗之中。
他再度转回头,看着女孩微垂的面庞突然福至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