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铎连忙正好衣冠抱拳行礼,干脆利落的应下来,
“是!臣弟领命!”
正白旗屡立战功,离不开统领的协调指挥,更难得的是多铎勇猛却不鲁莽,皇太极这些年眼见着他成长起来,只觉得当年叫他和平安一起去读书真是读对了。
其实单论军事才干,多铎比他哥并不次之,更颇有几分急智,只不过没有多尔衮稳重。
有他们两兄弟坐镇锦州前线,还有济尔哈朗阿济格等人辅佐,皇太极也可放心了。
附近的几位统领都已经到场,远离驻地的几位还赶不回来,皇太极没有再等,而是将之后一个月的作战计划都向他们说明。
几人虽然心存疑惑,但仍
然之后的战略规划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沙盘上毕竟只能推演模拟,并不是真正的实战,末了,皇太极交代多尔衮,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朕离开后形势若有变化,不必严格依照今日战术行事,你随时机动,不必上报。”
连夜把他们从睡梦中叫起来制定之后战术,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又让他们回来了,还把主帅之位交给了自己。
他暂代主帅,再加上正黄旗的虎符,现在十多万大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此等重任竟然如此轻易的交托给他,实在是令人意想不到。
不知道皇太极这是突然怎么了,多尔衮回到自己的营帐中还是想不通,他来回踱步,百思不得其解。
多铎看着他在帐篷里转悠,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哥你溜达什么?大半夜把人叫起来,我都困死了,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回去后还能再睡上一个时辰。”
”不行,我还是要去再劝一下皇上!”
多尔衮还是觉得不妥,
“此时松锦之战我们虽然已占了极大优势,但仍然不可轻敌放松,他身为主帅,怎能在这么重要的关头贸然回京呢?”
“回去又怎么了?”
多铎不以为然,
“皇上既然说了是盛京有事,或许十分重要,不能错过。”
何况他们平日里都是独当一面的统帅,难道离了皇太极还不会打仗了吗?
“军中也暂时都安排好了,咱们又不是头一次打仗,那他离开几日也没什么的吧?”
“当然不行!”
多铎丝毫没有认识到重要性,此战非同小可,与明军在关外的争夺之战哪里容得了丝毫的松懈?
多尔衮坚持,
“此时离开不妥,盛京的事可以叫他们飞马来报,何必非要回去呢?”
感觉自己明里暗里暗示了半天他哥也没明白,多尔衮眼看就要冲去大帐再找皇太极理论。
多铎拦住他,无奈道,
“哥,你就让他回去吧,”
“你难道就没有抛下一切也想要回去见的人吗?”
抛下一切也要回去见的人吗?
他当然有。
多尔衮突然愣住,但儿女私情与家国大事不能混为一谈,他仍然坚持:
“……这不是一回事,战争不是儿戏。”
于是多铎不再挡住营帐的门口,给他哥让出位置,
“那你去吧,你就算现在去也见不到皇太极,脚程快的话,他这会儿应当已经行出十几里了。”
天际已经隐隐泛白,皇太极所居住的大帐一片昏暗,里面静悄悄的,长庆也不在门口。
多尔衮不信邪的来到方才他们议事的主帐,外面只有两个守卫站岗,仍旧是空无一人。
多铎背着手慢悠悠的跟过来,
“啧,我说了吧,他归心似箭,早跑了。”
多尔衮皱着眉,
“你早知道?”
多铎得意的点头,
“一半一半吧,平安前几日来信提过一句,没想到还真让他说中了。”
不是一句,占了得有一整页信纸,没明说皇太极可能会离开锦州前线,只是说让他们多费心替他爹分忧。
原来需要分忧的地方在这里。
多铎撇嘴,代持帅印可是大事,回去坑平安一棵珊瑚树好了,他得要最大最红的那棵。
皇太极人已经走了,现在在追肯定也已经来不及。
不再纠结这个,多尔衮转而询问多铎,
“都是叔叔,为什么平安跟你说,不跟我说?”
多铎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语气骄傲,
“你娶了平安的姨母,是他姨夫,我们可是好兄弟,那亲近程度能一样吗?”
多尔衮:“……”
不是你等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啊?
他今天晚上巡防没有睡觉,可怎么感觉到处都在做梦呢?
·
梦中的一切仿佛都能同现实重合上,他明明记得比梦中早离开驻地一个时辰,仍旧是花了七天六夜才赶到盛京。
此时时间尚早,城门方开,一切都还不够明亮,清晨透着一股朦胧的冷意。
近乡情怯用在这里并不合宜,但他确实是害怕的,皇太极轻轻的发着抖,催马更快的冲进大清门。
没有漫天飞舞的白色纸钱,没有惶惶报丧的使者,汗宫里没被白色覆盖,仍旧同他离开时一样。
沉睡的汗宫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平安看着他爹一阵风一样从他身边刮过,径直冲进了内殿。
再往里面去便不需要他了,长庆跟进关雎宫后便顿住了脚步。
还没来得及向八阿哥解释什么,平安已经先冲着他摆摆手,一副了然样子,
“别说了,我都懂。”
长庆惊异的睁大眼,
“您……”
这一路了我都没弄明白,您懂啥啊?
-
“兰儿!”
海兰珠刚刚醒来,此时身上尚且穿着单薄的寝衣,只觉得突然眼前一花,便被人揽进了怀里。
她没看清来人是谁,但熟悉来人身上的气息和拥抱的力道,身体已经快过于思想,抬手环抱住了男人的肩膀。
不是在锦州前线吗?
怎么会一声不吭的突然回来。
行军在外,不知道皇太极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又是为何事忧劳,大军没有回返的消息,他怎么独自一人回到了盛京。
这是一个沉默的拥抱,盔甲冰冷,带着浓郁的铁腥味,硬硬地硌着她的肩膀,有点不舒服,但她舍不得推开。
一别数月,信纸单薄,即便在信中已经尽力的诉说思念,也终究不能敌过肌肤相贴的片刻。
海兰珠没有推开他,皇太极自己先想到了这一身碍事的盔甲,只不过他仍旧不肯放开手,一只手搂着她,另一只手伸到背后去解自己的盔甲。
只是盔甲繁复,一只手怎么能脱得下来,何况他的手指还在轻微的颤抖,根本解不下那紧紧系着的绳结。
海兰珠伸手覆在他手上,柔软的指尖取代了那只不灵活的手,她轻轻笑起来,一边解着那上面系死的绳结,一边打趣道,
“我来吧,大汗一路辛苦,还如此体贴,盔甲又冷又硌人,抱起来好不方便。”
分不清到底是谁在撒娇,皇太极闭着眼睛哼出一个鼻音。
等到解开了盔甲的绳结,皇太极胡乱的把这些碍事的东西甩到地上,将海兰珠搂得更紧,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他好像想要解释,却支支吾吾,把谎话说的太明显了,
“……我,什么事也没发生,就是我想兰儿了。”
海兰珠轻轻勾着皇太极的后颈把人带倒到床上,没有再问什么,
“大汗歇一会儿吧,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陪着大汗。”
-
平安中午散学回到关雎宫后,他爹在睡,下午他去骑射场练了一个时辰射箭,一个时辰马术,还去商贸司转了一圈,回来后他爹还在睡。
海兰珠也在内殿没有出来,上午她陪皇太极睡了一个回笼觉,醒来后便一直在床上陪着他。
这人好像有什么特殊感应,明明睡得很熟,只要她稍微离远些便会突然惊醒,弄得海兰珠十分无奈,只好把自己的手让他握着睡觉。
他爹没回
来时好歹能见到额吉,现在皇太极回来了,倒是两个人都看不到了。
平安扒拉开内殿遮挡的帷幔探进去一颗头,海兰珠冲着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
“嘘,你阿玛累了。”
那能不累吗?
七天六夜没敢停,马都跑死了五匹,平安啧啧两声,重新帮他们掩好了遮光的帷幔。
第二天他早起去书房听学,皇太极终于醒了,已经穿戴整齐全副披挂,正要离开关雎宫,路过时顺手捋了一把他的脑袋。
然后一句话没说,走了。
平安:“……”
啊,就这?
爸爸你能不能稍微给我一点面子?
一身风尘,胡子拉碴,满眼血丝,
结果回来一趟,就为了看一眼抱一会,待了几个时辰又原路返回,平安服气的。
第112章
已经确认过海兰珠安稳无虞, 除了书信往来仍旧频繁,皇太极这回一个猛子扎下去五个多月没再见人影。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平安仔细算了一下这场战争经历的时间,发现竟然已经快两年了,他对这场战争的持久度感到震惊, 但周围的人却好像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