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这位的政治才干与能力,都很有可取之处,人品道德也过关,是位难得的能臣,若无意外,将来的朝堂上应有其一席之地。
所以何殊也不想让双方下次再见时,场面太过尴尬。
“张大人此次功劳不小,想来等到此案落实后,朝廷应当会召张大人回京,学生在此提前祝贺张大人官运亨通,希望张大人到时能在巡捕司中挑几个得力手下一起上京。”
崔景怀迅速意识到何殊这是看上那个戏精试的捕头了,微笑着点头道。
“是啊,巡捕司的那几人挺有意思,若能随你进京,应该能有更好的前程才是。”
张长平知道对方说的是哪几人,都是他精心培养出的心腹手下,他当然不介意带着他们一起上京,也希望他们能有更好的前程。
但他知道自己这次得罪了不少京中贵人,不确定自己接下来会得到怎样的安置,还真不敢冒然带着在府城巡捕司干得好好的几个兄弟。
可是崔景怀这对舅甥的话中,却透露出他此次上京,肯定会有一番好前程的意思,让张长平的心情十分复杂。
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拉拢他,他若不答应,对方是不是就会放弃他,任由他去承受京中某些贵人的怒火。
见张长平目露迟疑,崔景怀瞬间明白对方在顾虑什么,不禁失笑。
“张大人不必犹豫,崔某只向圣上与太子殿下效忠,并无拉拢旁人的想法,此次的事,将由崔某一人承担,肯定不会让张大人立了功却受屈。”
心中的顾虑被对方直接当面点出,张长平不禁有些尴尬,同时也松了口气,知道以对方手眼通天的权势地位,还不至于拿这种话糊弄他一个地方小官。
但是就算被人看出心思,他也不能承认,所以张长平只能干笑着回道。
“崔大人说笑了,下官犹豫的是兄弟们在巡捕司干得好好的,不知道他们是否愿意抛家舍业的随下官上京。”
与他们这些需要避开故里,去异地任职的主政官员不同,各级地方官衙中的官吏大多都是本地人。
张长平的这番解释看似合情合理,但是在场之人都没当真,可能确实会有出于某些顾虑,甘于现状,不愿离乡去博前程者。
但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才是常情,官吏的晋升之途本就有限,但凡是对自己的前程有所追求的人,大多都不会放弃这种难得的机会。
毕竟张长平将要面临的是因功入京受赏,又不是入京受罚。
“到底要怎么安排,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们也只是随口建议一下,不是想要干涉什么。”
对张长平说完,崔景怀又看向同样前来送行的吴教谕。
“在陈阳的这段时间,有劳吴先生用心招待,崔某此番回京后,可能会另有任命,再来陈阳城的可能很小,你在这边若遇不平之事,或是乐贤先生那边的事情不顺,都可通过怀安客栈给我递信。”
看到张长平这个知府毕躬毕敬的表现,而且对崔景怀口称‘大人’。
吴教谕已然意识到对方的身份肯定不止是京中权贵那么简单,而是有正经官职在身,品级还很高的那种。
而对方此刻说的这番话,也相当于是给他的未来提供一份保障,同时也是为了确保他的老友可以顺利复出。
“东家大恩,吴某感激不尽,吾虽不才,仍盼能有机会得东家差遣,为东家略尽绵薄之力!”
第二十八章
与来抵达陈阳城前, 为考察各地民生民情而绕道去些偏僻县乡不同,这次回京的时候,商队走的是连通各处重要城镇的主干官道。
这种官道大多都是正宁帝登基后翻修,或重新规划出的新干道, 就算是没有铺水泥的路段, 道路也修得又宽又平。
这些路的两侧专门修的有沟渠, 或是在某些容易地方铺上泥管道,方便排水,时常有专人负责维护路面情况。
所以即便是泥土路, 也不像之前走过的一些偏僻官道,路面坑洼不平, 行走在上面, 乘坐马车还不如骑马方便自在。
如今回程的路好,回京的效率也会更高。
前后共计有近两个月的时间没有露面,虽然外人因进不了东宫,无法确认什么, 仍有不少人在私下里暗自犯嘀咕。
正宁帝与皇后都因此而承受了不少压力, 如今看到何殊平安回宫,他们总算可以彻底松口气。
不用继续应付来自皇宫内外的各方试探, 也不必再时时担心何殊在宫外的人身安全问题。
回东宫换好衣服来到御书房,何殊刚要行礼,就被难掩憔悴之色的正宁帝快步上前一把扶住。
示意周围侍奉的宫人退下去后,激动到差点落下辛酸泪的正宁帝情真意切的说道。
“殊儿啊, 你以后要是再想出宫做些什么,还是让为父代劳吧, 实在不行, 你出去的时候把我带上也行, 父皇身边实在不能没有你啊。”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正宁帝指着自己的鬓角,那里已生出几根醒目的银丝。
“你看看,你不在的这段时间,父皇这头发都愁白了,这日子也太难过了啊!”
叫何殊说,年过四十长几根白发,实属正常生更现象,真正愁苦交加的人,二三十岁的时侯就会开始长白发。
要不是正宁帝是个心大,不愿操心事的人,早几年就该生白发。
“父皇,您也太夸张了,我出宫前,不是跟您说过,遇到什么情况,该以什么方式回应吗?”
正宁帝郁闷的回道,“这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吗,你说你出宫后这段时间,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大事,结果你自己在外面找件大事回来。”
说起这件事,何殊难免有些理亏,出去的一路上,她已经尽量忍了,只是将看不惯的那些都记在小本子上,想等到回宫后再处理。
却没料到,在陈阳城破了防,搞出这么一件事,不过她也不后悔。
“好吧,是我不对,所以我这不是提前一个多月回来了。”
对于这点,正宁帝确实比较满意,何殊若是还要在外面呆一个多月,他实在不敢肯定自己还能不能坚持得住。
那些大臣都太厉害了,总能用三言两语将他堵得无言以对,总想劝他同意一些他认为何殊可能不会同意,他身边的近臣也不赞成的奏请。
再加上他那个糟心的四女儿,总是不懂事的来宫里哭闹,让他烦躁到想崩溃。
可那毕竟是他女儿,他也不能不给面子的将其拒之门外,在四公主没有犯下什么大错的情况下,他也不能随意罚对方,以免让外人看轻了他女儿。
毕竟正宁帝十分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外人关注,还会过分解读的事实。
纵然怨这个女儿太笨,实在不懂事。
可是对于这个幼年丧母,他也没有多少精力关照,又不好意思让皇后帮忙养,只能寄养在其他妃嫔宫中的女儿,正宁帝还是比较怜惜的,知道自己该为对方负相当一部分责任。
“唉,回来了就好,父皇总算可以歇歇,睡个好觉了。”
看得出来,她这老父亲这段时间确实承受了太多,也确实累得不轻,何殊扶着他坐到一旁。
“嗯,您先歇着,待我去给母后请过安后,就过来帮您处理这段时间积攒下的工作。”
这个态度让正宁帝深感受用,他前半生压根就没机会接触政务。
当上皇帝后,有何殊给他做后盾,他才不至于让那些没完没了,让他看着就觉头痛心累的政务给累死。
这段时间没了何殊在一旁给他托底,当他独自面对满朝文武大臣,与无穷无尽的奏折时,正宁帝感受到的不是当皇帝权倾天下的乐趣,而是头痛与烦躁,还有些无措。
所以他至今都想不明白,当年他那愈发年迈的父皇,为什么非要紧拽着权力到死都不愿松手。
为什么他那些精明能干的兄长们,非要为个皇位争得你死我活,害人害己,将朝野上下搅得乌烟瘴气,最后让他被迫接下这个烂摊子。
“去吧,自打接到你们已经开始返程,近两天能回宫的消息,你母后一天三遍的派人往我这边送东西。”
何殊诚心诚意的道歉,“是儿臣不对,让父皇和母后担心了。”
“不,事实证明,你这趟出去的决定,绝对是对的,要不然我做梦都想不到,你康王叔看着人畜无害,摆出处处尊我、敬我的样子,背地里实则暗藏祸心。”
说起这个,正宁帝就是一肚子的火,何殊为了让他发奋图强,给他一再讲过他们一家的艰难处境,所以他一直不敢掉以轻心。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连他私下里认为最不可能起异心的人,竟然都在暗地里觊觎着,小动作不断。
由此可见,他们一家的处境比何殊曾描述过的还要艰难。
见正宁帝提及康郡王虽然生气,并无多少伤心,何殊暗自松了口气。
看到老父亲这憔悴的模样,还有那新生的白发,她原本有些担心他会因康郡王的事感到伤心。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就凭康王叔的那点胆量和本事,就算我这次没有及时发现,他也注定成不了什么事,不过对我们而言,这也是个提醒与教训,不要小看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