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上首,倒是看清了场下官员的立场。
长青王这个老狐狸,一直老神在在的,事情仿佛和他无关。
等底下的官员吵过两轮的间隙,梁秋月撂撂眼皮,看向叶流萤,“九王觉得如何?”
叶流萤觉得不如何,她再蠢也知道皇帝这是在培植自己的势力。
但现实让她只能继续拍马屁,“陛下的决策自是英明神武!”
先前反对的袁御史指着叶流萤骂道:“吾真是羞与你为伍!身为朝臣,身为宗室,只知一味溜须拍马,九王不觉愧对社稷,愧对列祖列宗?!”
叶流萤:…
这老古板不敢对女帝说难听话,就冲着她来,都看她好欺负是吧?真是太可恨了!
袁御史骂完叶流萤,又对着梁秋月跪地叩首,恳恳切切说道:“陛下,朝廷官员晋升制度不能如此破坏,况且我朝从未有御廷司这个部门,于古法古礼不合,请陛下三思啊!”
继袁御史跪下后,又有几名官员互相看一眼,齐齐撩袍跪下,齐声高呼,“请陛下三思啊!”
梁秋月冷笑一声,“我黎朝开创之初,也并未有御史这等官职。你们是有监察百官之权,但发挥的最大作用则是利用某些事攻讦其它官员,现如今寡人为社稷安稳新设一司,还要看尔等脸色?”
“臣等冤枉啊!”跪地众人齐齐喊冤。
梁秋月凤目含威,一拍龙椅扶手,发出沉闷响声,“冤枉?你们这群吃皇粮的御史们都给寡人好好说说,在职以来都为朝廷做了哪些贡献?寡人看这御史台也着实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纪婴,给寡人宣读,让满朝文武都好好听听,这群御史们私底下都干了什么好事?”
御前总领纪婴出列上前,拿出一卷文书,一板一眼的读了起来。
“乾武二十九年,张临清张御史收受已告老还乡的前吏部尚书银票万两,只为求张御史不弹劾他买卖官位,让其安稳致仕,不留污名…”
“元治元年,李榆李御史家中长女,强抢民男为其七房侍郎,并致二人死亡,怕被弹劾,便以银两买通了御史台几位御史…”
“元治二年…”
…
纪婴语气铿锵,一字一句让朝中不少官员都流下了冷汗。什么卖官卖爵、强占良田、强抢良家男子、害人死亡、收受贿赂、各种知情不报等等。
尤其是先前跪着高声反对的那几个,还有被牵连的几名官员都直接吓跪了。
众官员皆不知,皇帝是从哪来的这么多已经早就过去的事的消息。她们知道的是,皇帝为了顺利开设新司准备拿御史台祭刀了。
这满朝文武,有心查起来,没几个纯粹干净的。还未读完,就已经人心惶惶了。
纪婴这一宣读就读了大半个时辰,所牵涉的官员有已经致仕的,有还在朝堂上的,没见殿中央已经跪了一大片?
等结束后,满场寂静,叶流萤偷偷抬头,只觉面无表情的女帝不怒自威,浑身气势凛然,恰巧此时,女帝漆黑幽深的双眸与她对视,她有些心虚气短,赶忙低头,不敢与其争锋。
“九王,你来说,国之蛀虫,该当何罪?”
面上身为忠实的皇帝舔狗簇拥,她肯定得毫不犹豫的站到女帝一方,但跪着的这一片朝臣,她真的也得罪不起。
她斟酌的说道:“国之蛀虫,自然是该依律法判决,但…”她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朝廷安稳,还请陛下从轻发落…
她打着既顺从女帝又能拉拢官员的心思,只可惜,梁秋月根本没让她把“但”后面的话说完。
“九王说的不错,该按律处置。”
叶流萤:…
妈蛋,总感觉女帝在套路她,这群官岂不是要恨死她了?
只听女帝轻笑一声,“诸卿放心,本次寡人只追祸首之责,从者从轻处罚。不过,若尔等官员,若敢再犯,别怪寡人心狠手辣翻脸无情。且,此后御史台废除,御史台中其余未牵涉其中人员并入御廷司,相关职权寡人会重新下放新的任命书。”
“纪婴”
梁秋月喊了声,便又窝回了龙椅内歪歪斜斜的支着头靠坐着。
纪婴开始宣读有罪官员的处置。
官员们这才反应过来,皇帝今日是有备而来。
等读完,被判了死罪的言官跳了出来,“臣为言官,我朝不杀言官,陛下这是想冒天下之大不韪!”
梁秋月冷冷道:“本朝哪条律例规定不斩言官?你是比别人多长了一张嘴还是多了一颗头颅?于寡人来讲,于朝廷于百姓做出实绩的才是好官,尔等这群沽名钓誉之辈,寡人杀起来绝不手软。”
“将告示贴于都城告示墙,让百姓们好好看看这群国之蛀虫做过的好事!”
殿内静的落针可闻,众官员们没被波及的皆对视一眼,随即事不关己的立在原地,被波及的,皆是失神落魄的倒在殿上。
侍卫上殿,将获罪的官员们拖了下去。
“叶皓月,你残暴不仁,不得好死!”
充满恨意的尖利声音响彻在殿内。
只见上首女帝轻嗤一声,“寡人如何死寡人不知,但寡人能让你死的更痛苦些。”
“斩首换绞刑,让其痛一刻钟!”
第546章 (女尊)炮灰女帝(6)
梁秋月话落,正准备哀嚎痛骂梁秋月残暴不仁的落难官员都闭了嘴,还是老老实实的被拖下去吧。能好死谁想受折磨?
官员们是真的觉得女帝变了,在朝堂之上,她们根本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皇帝要设新司,压根就没有风声透露出来。今日早朝不过初次提出,她就雷厉风行的处置了御史台和其他一部分官员。
有这一番杀鸡儆猴,又有太尉、丞相的助力,显而易见的,御廷司的设立将会顺利无比。
“诸卿,尔等说寡人刻薄寡恩也罢,心狠手辣也罢,寡人皆不在乎,寡人不介意史书如何写寡人。但尔等,若犯了寡人底线,寡人定让尔等在史书上遗臭万年。”
一番话说下来,在场官员脸色俱不好看了起来。
谁当官不是为了高官厚禄、光耀门楣光宗耀祖惠及门庭?一级又一级,谁不想攀至顶峰?就算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不想一家落狱一朝流放,并遗臭万年吧?
梁秋月深谙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的道理,紧接着,纪婴又宣了一分新旨,有加封、有奖赏、有升职的。
“诸卿皆是朝廷肱骨,黎朝还得倚仗诸卿,望诸卿日后勉之戒之。”
“退朝”
梁秋月不再看殿中诸官的眉眼官司,随着近身侍卫出了殿,坐上金银车,去了太后的住处凤章宫。
她歪歪坐在铺着厚厚毛皮的椅座上,随手扯了扯领口的交领,风吹来,身上那股闷滞感才消下去些。
叶流萤皇帝走后,诸官员们三三两两或成群结伴向外走。
比起上朝前立在大殿外玉阶上的轻松,此时众位大人心情皆有些复杂,除了受了封赏的人还能笑的出来,大部分官员都面色凝肃的向外走着。
叶流萤面色也有些严肃的往外走,她心里正泛着嘀咕。
在她来看,女帝是很有手段很有威严的,她不是政斗达人,也不太清楚今天女帝到底想干什么,但女帝今天说的话和女帝嚣张明晃晃的态度,她算是记到了心里。这让她觉得,原主落马和原主父君的死,真的有可能和女帝无关。
正锁眉乱想间,几道颇大的声音打断了她。
“哼,某人真是给皇室丢脸,为叶氏子孙,竟是巧言令色阿谀奉承之辈,简直没有一点骨气!”
“黄兄跟这种人有何好气的,她都跪习惯了,她只是肖父,半点没有皇家风骨,不跪着,连活都活不下去,咱们也该体谅体谅当猪狗的不容易!”
说话的官员边说还边瞟叶流萤,即使没有指名道姓,叶流萤也从这几人明目张胆的嘲讽中知道是在说谁!
她拳头都捏紧了。
骂她可以,怎么能连原主的父君一起骂?什么猪狗的不容易,你们这群人才是猪狗!刚才在朝堂之上,不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她想对着几人骂,可心里骂人的话都是现代词汇,骂起来没有一点排面,还容易暴露自己。而这群女官,各个都是读书人,她肯定不如她们会指桑骂槐!
正琢磨间,只见人家嘲讽完她冷哼过后已经走远了。
“真是没出息,先帝众多皇女中,就她,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
“谁说不是呢!”
被人骂到头上都不知道还嘴的,着实没见过如此窝囊的王爷。
其余又看了一场热闹的官员俱是摇头。比起龙椅上露出峥嵘头角的那位,这位简直不堪一提。
叶流萤心情真是低到了谷底。
今日在朝堂上,因为溜须拍马,得罪了一票官员,这些官员,如今都敢明晃晃的骂她了!
她还有种感觉,坐在帝座上的女帝今日好似是故意的,截断她的话头,故意让她得罪了一堆官员。
女帝那双丹凤眼,好似能看透一切,她在背后做的那些,似乎她都已经知晓。
想到这个可能,打了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