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段人人称颂的旷世奇缘莫名其妙打了水漂,同屋舍友自然仗着近水楼台的优势几度逼问赵越致事实真相,可惜赵美人儿显而易见把大伙儿的意思弄拧了,一直辩解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和梅学长没什么的。”
这话听了一次两次反复次数之后,舍友个个义愤填膺,自己果然上当受骗,梅制压根儿就没跟赵越致见面,一切不过只是好事者的无中生有!
唯一知情的骆规规当时趴在上铺,真心觉得赵越致有够无厘头,谁关心你们两个到底有什么还是没什么?大家就惦记着那场冒着粉红泡泡的风花雪月不要幻灭。
赵越致却很无辜,不懂一屋子人做什么唉声叹气,好像大玩特玩了一通回来,老师突然宣布要考试一样。
睡在她对面的冯丽媛瞄着她冷冷一笑,撕开包装袋抽出面膜往脸上一敷,几不可闻的哼道:“活该。”
冯丽媛对赵越致的敌意由来已久,其原因一则嫉妒一则自卑。相貌上这里没人敢与赵越致一争高低,冯丽媛就算往死里嫉妒也只能回头怪爹妈没生好,而身材上她足足比赵越致宽了一倍,她站在前面没人知道赵越致在后面,几经坎坷周折减肥大业始终不见成效,天天这样对着个美女当镜子照,冯同学能不自卑么?
赵越致为人迷糊,被对床整整敌视了两年也没什么感觉,只隐隐约约晓得冯丽媛不怎么爱搭理她,但骆规规却清楚得很,包括刚才那声“活该”,她听得明明白白,于是刻意冲冯丽媛看了眼,若说这丫头有幸灾乐祸的心思不足为奇,反正她巴不得赵越致落不着好,真正令骆规规奇怪的其实是她身上起的一些细微变化。
饮食有了节制,衣着有了讲究,甚至还尝试着化了小淡妆……天呀,比起母猪会上树,母猪敷面膜更惊悚吧?骆规规看不下去的别开头,一边翻身一边懒洋洋说道:“秋天还没到就有人开始发情思春了,什么世道哇?”
骆规规这棍子是打给冯丽媛的,未料一不小心掀翻了一船人,忙着上网批判造假者的郑莎和捧着手机刷博的彭倩双双一愣,接着一前一后跳起来,郑莎气咻咻的嚷:“死规兔,说谁发情思春呢?”
彭倩和声:“你个没良心的,平时跟阿致称兄道弟,现在人家有难你不但袖手旁观还冷嘲热讽,好意思么?”
赵越致慌慌张张过来做和事佬,“别生气别生气,规兔开玩笑的啦。”
彭倩狠瞪骆规规一眼,“她哪儿像在开玩笑?而且她是会开玩笑的人吗?”
“就是!”郑莎比出兰花指戳赵越致的脑袋瓜,“笨丫头,怎么听不出来人家在讽刺你呢,就知道傻乎乎的跟人家讲义气。”
赵越致一手揉着头一手用力摆,“不会的,规兔没事干嘛讽刺我啦?你们误会了。”
“误会?她刚骂你思春,在场没聋的都听见了好不好!”彭倩转身问冯丽媛,“小媛子,你也听到了对吧?”
冯丽媛隔着面膜心虚的点点头,“哦,听到了。”听到她骂的是自己,这间寝室里不是文青便是愤青,独独骆规规可以跳脱世俗冷眼旁观,因此很多事情才瞒不过她的眼睛,这是和她做了两年室友体察出来的,但她向来习惯保持沉默,不愿与人正面交锋,今天她之所以破例开口,凭借的恰恰是“义气”二字。
骆规规清清冷冷的目光越过下面叽叽喳喳吵不停的几个姑娘,牢牢锁着冯丽媛,见她有意无意的回避自己,遂了然的扯了扯嘴角,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转而望向郑莎和彭倩,不愠不火道:“没错,我不是讲义气的人,可讲起义气来不是人。”
这样的警告算严重了吧?希望某人真的“听到了”并且“听进去了”,省得到时候埋怨她事先没打招呼,看,她礼数做得多周到,连自己都禁不住暗暗敬仰自己。
冯丽媛抖了抖一身肥肉,赶紧脱了鞋子上床,然后面朝里慢慢蹭了进去,而另三个人则当即闭上了嘴巴,莫名其妙的互相对视,这怪胎什么意思?
骆规规当然不会好心替她们解惑,兀自把书本往脸上一盖,梦周公去咯!
年轻姑娘聚集的地方没有不吵吵闹闹的,而过了便过了,隔天又嘻嘻哈哈打成一片,好比这会儿郑莎遍寻不着马上上课要用的课本,急得团团转之际放声嚷道:“规兔,我那本《基础化学》呢?”
骆规规埋首于电脑,想也不想直接答话:“厕所,马桶水箱上面。”
“噢……”郑莎忙不迭冲进厕所,不一会儿高高兴兴的出来,扬扬手里的课本,“谢了。”
“拜。”骆规规哼了个单音节。
理科大学女生比例少,宿舍按人头分配不按科系,这里除了她和赵越致,其他人所学专业都不同,课时安排也不同,就像现在留下骆规规一人守庙,安安静静的深得她心,即使手头上有报告要赶,她依然心情颇佳。
时间滴答滴答过,桌上的手机冷不丁响起,生生吓了骆规规一跳,她眯细眼横扫过亮起的屏幕,不爽的接起,“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赵越致期期艾艾的说:“对不起啊规兔,打扰你了,我想问问咱们学校北大门外那条小吃街搬哪儿去了?”
敢情大伙儿都拿她当号码百事通了不成?找不到课本问她,找不到路也问她,这不欺负老实人么?
骆规规顶高镜架捏鼻梁,“谁告诉你小吃街搬了?”
“没有搬吗?那为什么我找不到?”赵越致惊讶的左右张望,入目的仍是一条刚做完绿化的马路。
一家店找不到或许可能,然而一条街的小吃店全部凭空消失岂不是太灵异了么?
骆规规干脆摘下眼镜丢开,无力的趴倒,“赵姑娘,请问你人在哪儿呢?”
“还能在哪儿,北大门外呗。”
“赵姑娘,再请问你人在哪个校区的北大门?”
“新校区呀,我怕赶不到校车,特地提早出发,结果你猜怎么着?时间刚刚合适,我还抢到了位子,一路舒舒服服坐过来的。”赵越致很得意,就差没手舞足蹈了。
骆规规叹口气,“赵姑娘,请你重复一遍你的约会地点好吗?”
“北大门外小吃街棒棒紫菜包饭小铺。”
“赵姑娘,据我所知,棒棒紫菜包饭小铺在旧校区北大门外小吃街上,谢谢。”
简直五雷轰顶,赵越致哇哇叫:“所以,你是说我白白早起了两小时,白白花了两块钱,来错了地方?!”
骆规规平铺直叙道:“这事儿你隔三差五干一回,不用那么兴奋。”
她这是兴奋吗?赵越致哀嚎:“完蛋了,规兔,我完蛋了!”
“哦,祝你早死早超生。”骆规规无甚同情心,说完就准备收线。
“等一下!”十分了解她的赵越致嘶声大吼,“不要挂啦!”
骆规规蹙眉,“还有什么遗言?”
如果此时此刻她预先得知她接下来会说什么,她铁定不会问出这句废话,而她注定了将用后半生来后悔这句废话。
“规兔,你不说你讲起义气来不是人么?那现在组织考验你的时刻到了!”
骆规规直觉不祥,拿开手机瓮声瓮气的说:“喂?你说什么?信号不好我听不见……你回来再说吧……”
“骆规规!”赵越致咬牙切齿,居然使这种小伎俩,真当她是白痴呀?
“唉……”连名带姓的叫,看来赵姑娘怒了,骆规规头大如斗,“你想怎样?”
赵越致嘿嘿奸笑,“不怎样,我中午约了梅学长在棒棒紫菜包饭小铺见面,你去帮我跟他说一声,我晚点到。”
梅学长!?骆规规差点背过气去,同时又恨自己没有真背过气去,不然就可以逃开残酷的现实,哀哉。
“你不会打他手机亲自请假?”
“他没手机。”赵越致望天。
骆规规黑线,“这世上不喘气儿的都有手机了,你骗鬼啊?”
“他手机昨天掉进水槽,坏了。”
有没有这么巧?骆规规继续黑线,“你找别人,我不去。”
“规兔,拜托你啦,嗯?好姐妹,帮帮忙嘛。”赵越致拼命撒娇,嗲嗲的软糯糯的嗓音让人听得骨头酥。
骆规规搓手臂,“少来这套,不行就是不行。”
“规兔,别这么无情啦,你不是不知道梅学长有多难约,如果这次我迟到了,他下次肯定不会答应跟我见面了,求求你行行好帮我跑一趟,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往后半个月做牛做马任凭差遣,OK?”
骆规规快速衡量被梅制追杀和半个月免费粗使丫头之间孰轻孰重,说实话跟梅制的恩怨早晚一天得清算,她完全不觉得他拥有虚怀若谷的胸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淡忘一个学妹的无心之失,且极有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怨恨越积越深,指不定哪天形成排山倒海之势将她彻底淹没,这个后果她承受不起。
总归是她理亏,与其怀着罪恶感终日惶惶不安,不如趁此机会主动奉茶认错,起码还捞个人情做补偿,何乐而不为?
骆规规一语双关道:“好了,吃亏当吃补,我去。”
“嘢!规兔万岁,你最有爱了,你是我的姐妹,你是我的BABY,MUA~MUA~”赵越致热烈欢呼,抱着手机猛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