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笑容端柔,忙抬手说:“妹妹客气了,快请坐。”
待徐淑依坐下后,孟氏又道:“盛良媛近来可好?”
徐淑依忙道:“有劳嫂嫂挂心,良媛一切皆安。”
又彼此客气说了些别的后,见有侍女奉茶过来,徐淑依屏息静气,精神高度集中起来。待那侍女靠近,徐淑依装着没看到的样子,手肘一拐,将茶水碰倒了。
热茶烫在她衣袖和衣摆上,她装着惊慌的模样立刻起身。湿袖子往脸上甩了甩,盖着瘀伤的胭脂膏子便退了不少,渐渐露出原本的腥红来。
那侍女见状,忙匍匐在地上请罪。
孟氏见状,立刻起身迎下来。
先是好好检查了徐淑依一番,问她有没有烫着哪里。待见滚热的茶水只是湿了衣袖,并不曾烫到皮肉后,孟氏这才转头看向那匍匐在地上的侍女,呵斥道:“一杯茶水都端不好,你险些犯下大错。”
那侍女连连以额点地,请罪说:“王妃恕罪,奴婢知错了。”
徐淑依也没受着什么伤,又是自己算计的人家,且她要的目的也已达到。所以,就宽容了很多,并不打算去计较这些了。
她难得的宽容,笑着说:“嫂嫂勿怒,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好在我没伤着,她也是无意的,您就熄熄怒火,别怪她。”
孟氏待下人一向宽厚,且见徐淑依又没真烫着,她也有意不多追究。
但毕竟被烫的人不是她,她不好为一个下人向受了伤的郡王妃求情。但既她主动提出息了此事,正合了她意,她自然也就顺着话说:“还是我管教不严,叫她们当差时个个出小差。今日好在没烫着妹妹,但凡烫了一寸皮儿,我也定不饶恕。”
徐淑依笑道:“是我不好,只顾着同嫂嫂说话了,竟没瞧见她来。”一边说,一边又抬手擦了下脸。
孟氏望着她脸,突然“咦”了下。
徐淑依忙问:“怎么了?”
“你这脸上……”孟氏才这样开个头,徐淑依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立刻捂住脸。
孟氏觉得情况不对,肃了些脸,问:“我看到了,是伤,你告诉我怎么回事。”
徐淑依仍咬着唇,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见她如此,孟氏一愣,立刻又严肃了几分。
拉着她手坐去了一旁,孟氏放轻了语气好好问她:“可是同四弟闹矛盾了?这伤是不是他……”
“不是他。”徐淑依知道她要说什么,立刻摇头否认,“我同夫君感情很好,他又是个极温柔的人,才舍不得这样对我。”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今日务必老实说。”既不是夫妻间的事,那她身为长嫂,此事就好管了。
不是四弟,肯定也不会是皇室中别人。而她身为郡王妃,若是叫旁人欺负了去,这势必不是她一个人的事。
谁这么大胆子?敢这样对一个有品级的郡王妃。
但转念一想,突然想到昨日是徐侯府世子夫人芳诞。她昨儿回娘家去前,还差了人来禀。
再想着从前同四弟定亲的人是徐家大姑娘……孟氏心下便约摸有些了然。
必然是昨儿在定安侯府里发生了什么,只是,当时四弟肯定也在,他没管吗?
孟氏轻蹙着眉,深思了起来。
那边,徐淑依一番扭捏吞吐之后,总算把她今日此来目的说了出来。
“是……说来惭愧。”她一副说不出口的模样,“是妾身娘家姐姐,如今的顾二夫人。”
孟氏肯定不知道顾家是谁,但当时徐侯府大姑娘下嫁一事,她却是有所耳闻的。
“这件事情,四弟可知?”孟氏恢复了冷静,问了关键。
徐淑依紧紧咬唇,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
“嫂嫂知道,他是最心软之人了。我那姐姐一番梨花带雨,他便什么惩处都没了。他让妾身息事宁人,妾本也这样打算的,可谁知道,今日来嫂嫂这里,竟……”
孟氏虽端慧贤德,但却不是心中没有成算。时至此刻,她未必不明白方才这一出其实是徐氏故意所为。
但她也有她的私心在,既婆婆临走前将府上一应大小事务都交给了她,她自然要事事都妥当。
不管徐氏是不是耍了心机,她不知情也就罢了,此番既已知情,就没有不管的道理。
第三十七章
皇家的儿媳妇被人欺负了, 怎么也得将人寻来问个是非曲直。孟氏其实不怎么相信这个弟妹,心里也知道,未必就是人家先挑的是非。
但既她知道了此事, 表面上主持公道的样子, 是该做出来的。
所以, 孟氏认真给了承诺,道:“你放心,四弟虽心软, 想息事宁人, 但此事关乎皇家颜面,我不知道便罢了, 我既知道了, 自不可能坐视不管。这件事情我会给你做主, 至于四弟那儿, 你不必担心,你兄长会去找他说。”
徐淑依要的正是这句话, 她闻声忙曲身行谢安道:“多谢嫂嫂。”
顾家那边, 顾容庭一早起来,寻去了大房那里。大房夫妇还没起, 丫鬟站在外面请示说:“二爷过来了,想见大爷。”
这会儿天还未亮, 外面天空一片浓黑。顾容英和金氏夫妇平时也习惯了早起,这会儿虽然还没起床, 但人却是醒了。
听说二弟来寻, 顾容英立刻坐了起来。
金氏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忙也跟着坐起。
顾容英已经下床来穿衣, 回身见妻子也拥被坐起了后, 他一边系腰间系带,一边对妻子道:“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我去看看怎么回事,一会儿回来跟你讲。”
金氏了解丈夫的脾性,知他不太能经事,但凡遇到些风浪,他便慌得六神无主。
相比起来,金氏倒比丈夫沉得住气。
她劝丈夫道:“你也别急,该是没什么事的。就算是有什么事,也有二郎在,他素来稳妥,有他在,有事也无事。”
但顾容英的胆小怕事,是与身俱来的。任妻子怎么劝,他就算知道她所言在理,他也不能真正听进心里去。
匆匆穿好衣袍后,顾容英虚浮着脚步,迅速去了前边。
这会儿,顾容庭一身铠甲,正站堂内等他。见兄长急色匆匆,顾容庭笑着道:“是因为一会儿还要赶去营中,所以这才早早过来打搅兄嫂的。也没什么事,就是有桩事要托兄长帮忙。”
听说没什么事,顾容英心中稍稍松快了些。又听说有事要托他帮忙,他也很好奇,忙问:“什么事?”二郎比他有出息,向来都是他托二郎帮忙,很少有二郎托他帮忙的时候。
顾容庭便说:“大哥还记得前些日子各坊间提到的,有人暗中带人走,最后又送回来的那件事吗?”
顾容英当然记得,哪怕到如今,他心中也仍时刻惦记着这件事,并未能放得下。
“怎么了?”听提的是这件事,顾容英心中又是狠狠一拎。
顾容庭却始终沉着淡定,他说:“没有怎么,只是劳烦兄长帮忙打听打听,看看外面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怕自己这样说会更叫兄长担惊受怕,顾容庭忙又说,“迟早是要查到我们家的,我想的是,到时候到了我们家后,我跟着去。也实在好奇,想弄清楚其中内情。”
听弟弟主动说他要去,顾容英的确心里踏实了些。但不管谁去,万一遇到什么,被带去的那个人肯定是要经历些什么事儿的。虽说二郎主动承担了,但他心里也有不忍。
顾容英鼓足勇气,最终说:“要不……”
知道他要说什么,顾容庭截断他话道:“这件事情,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大哥不必觉得是我牺牲了什么,我决定跟着过去,也是想探清内情。”
这样一说,顾容英心中好受了些。他郑重点头道:“你好好当差,这件事,就交给大哥,大哥一定帮你查探清楚。”
时间也不早了,该说的说完后,顾容庭便说自己该走了。
顾容英一直送他到门口后,又再折返回来。金氏还等着他,一见他回来就问二郎可说了什么。
顾容英就把弟弟说的告诉了妻子。
起初这件事顾夫人和金氏婆媳是不知内情的,但后来此事渐渐在坊间传扬开后,她们想不知道也难。
最开始知道时是担心的,但后来渐渐的,见被叫去的人最终都安全回来了后,他们也就不担心了。
只是心中越发好奇,这到底是怎么了?
“近来坊间人心惶惶,或许二郎心里也很好奇,想亲自过去一探究竟。”金氏索性也不再睡了,边同丈夫说话,便披衣起床。
顾容英点头:“他也是这么说的。”一边说,一边也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虽说二郎给了他一个很好的理由,但顾容英心中总不能踏实。
金氏从铜镜中探到丈夫神色,知他在想什么,也劝慰道:“你也别多想,只是坊间传得听起来可怕,其实也没什么。之后二郎去了后,不论有无什么事,反正我们顾家心都是齐的。心都在一处,劲也往一处使,再多的事也就都不是事儿了。”
顾容英认真听后,点头:“你说得对。”
孟氏承诺了要为徐淑依做主,但也没有立刻就差人来顾家唤徐静依过去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