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雅深深叹了口气,却又摇摇头:“往前看……其实说起来轻巧,做起来很难的。如果时间能倒回到过去,我定不会去肖想不属于我的一切。或许……随便许个人,过的也要比现在好。”
但萧清音此刻心中想的却是,如今她倒是感激傅文雅当年的横插一刀。若没有她,她如今也不能得个这样好的夫婿。
她对陆简是再无半点感情了,如今再看他,不过就是个陌生人。
这些话,萧清音也没藏着,直接就这样对傅文雅说了出来,以表示她的确早对她的丈夫再无丝毫男女之情。
或者别说男女之情了,连点昔日旧人的情分都没有。
萧清音说这些话,不过是竭力在撇清她同陆简的关系。但听在傅文雅耳中,就有点她在炫耀如今婚姻幸福的感觉。
傅文雅强忍住内心的那股子不适,继续实施着自己的计划道:“这些年我都过得不好,越是过得不好,我心中便越是后悔。当年给你写那些信,如今想来真是后悔。我知道,你心中定瞧不起我的。也定能猜得到,其实我并没信中所写那样幸福。你从来不给我回信,不过是不想揭穿我,更不愿同我这样的烂人计较罢了。”
她突然笑:“天知道我有多想同你倾诉这些心里话,如今一切总算说出来后,我心里好受多了。”
萧清音其实挺尴尬的,她也不好再多言,只能道:“说出来就好,说出来后,压心头的那块石头就没了,就可以好好继续生活了。”
“清音,那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傅文雅突然问。
望着她那双突然转过来的,泪眼汪汪的眼睛,萧清音愣住了。之后,才缓缓点头说:“若都放下了,倒也不是不能的。最重要的是,你真的放下了吗?”
傅文雅说:“放下了……若不放下,也不会过来找你。”又道,“正如你说的,人该往前看的。又奢求那么多做什么呢?好好过日子就好。”然后就像自言自语一样,“不管他之后还会不会对我好,会不会珍惜我,我都不会再为他情绪所左右了。不管怎样,我都会好好做好自己,只要做好了自己,就什么都不怕了。”
这顿早饭吃的味同嚼蜡,吃完后,傅文雅被陆夫人叫走了,徐静依这才得空问萧清音:“姐姐信她的话吗?”
萧清音摇头:“不信。”
徐静依蹙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突然来这样一出,也不知背后到底安了什么心。”
萧清音也想不通,但她却说:“不管她是怎么想的,只要我们夫妻姐妹兄弟一条心,任她也搅和不出什么风浪来。只是她突然完全变了个人一样,实在叫人心生惧怕。”
这件事情,自然是要告诉二位王爷的。
晚上顾容庭和梁忠从外面回来时,徐静依这会儿正好歇在萧清音房中。
顾容庭回自己屋后没见着妻子人,立刻寻到了对面屋来。
“怎么了?”见她们二人似有话说的样子,梁忠忍不住问。
见顾容庭也过来后,萧清音便把今日傅文雅找她一事给说了。
“她前后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大,我是信不过她的。”
第八十章
听了有关傅文雅今日反常之事后, 顾容庭轻轻拧了下眉心。而后垂着眼眸,一声未吭,似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而那边, 原就对傅文雅这个女人无甚好感的梁忠, 见她竟又来打扰妻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原就是爆裂的性子, 这会儿气上了头,更是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口。
他骂骂捏捏半天, 好生发了一顿火, 却见一旁顾容庭无动于衷,便眉心拧得越发紧了,问他:“你怎么不说话?”气未消, 说这句的时候, 语气很冲。
顾容庭思绪这才被拉回现实, 他抬眸看了梁忠一眼,喉结滚动了下,之后目光又落向屋内另外两个女人。
“昨儿躲酒, 无意间发现一件事。若今日你们不提起此人, 我倒一时想不起来了。”
顾容庭冷静的一句话, 立刻打断了梁忠的骂骂捏捏。
那边,徐静依和萧清音互望了一眼, 心中也都狐疑。
徐静依立刻问:“是和傅氏有关?”
“嗯。”顾容庭点头, 倒也没卖关子, 便言简意赅的把昨儿晚上他躲酒时的情景说了出来。
原来,他昨儿喝得有些多了, 便偷偷往一僻静处躲清静去。远远的, 望见一方八角回亭上立着个人。因隔得太远, 并未瞧清楚立着的人到底是谁。但看着衣着打扮,能看出来是一女子。
这府上的女子不过就这么几个,不是他们自己人,且那看着是一年轻女子,也不会是陆夫人。所以……
当然,也可能是某个婢女。
但看那仪态,却又不像。
不过,后来他回了酒宴时特意留了个心,亲眼瞧见陆简之妻傅氏匆匆忙忙从那个方向回来。
若事情只是到这一步,倒还没怎么。可昨天她才行为可疑,今日就一反常态的跑这边来示好,十有八九是心中存了什么算计。
昨儿虽天黑,但隐约模糊中,是能瞧清她对面站了个人的。
而那个人是谁?
昨儿醉酒尚且头脑清醒,何况这会儿他没有醉酒。
思绪一旦打开,顾容庭便有许多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甚至他有想过,他前世的死,到底是不是同这陆府中的人有关。
若有关的话,陆家父子没有害他的理由。
难道真是这傅氏?
可她一女子,又能怎么害他?且他同她近日无怨远日无仇的,她又为何要这样做?
除非……她是被谁收买了。并且收买她的那个人,许以了她重诺。
而到如今,最希望他死的人该就是嗣王梁护——他那个一母同出的嫡长兄。
其实他这一年来从未停歇过,自从怀疑自己前世的死和嗣王有关后,他便也命薛三他们暗中去查了二十多年前的一件事。若梁护此人真如他所想的那般恶毒、且丝毫不顾手足之情的话,那么,或许当年他还在襁褓中时同家人走丢,也未必就是偶然事件。
出征前,已经查出些蛛丝马迹来了。前几日,薛三又飞鸽传书到青城来,说是千方百计,寻到了当年的一个目击者。
话虽未明说,但言下之意却十分明显。
如今再联想到今日之事,顾容庭不由背后一阵发寒。
梁忠错愕:“你的意思是说……她此番刻意接近清音她们,是为了制造机会来害你?”
“二哥此言差矣。”顾容庭纠正,“不是害我,而是你我。”
梁忠愣住了,但转而又摆出一副了然的样子来。
他哼笑道:“你既这么说,那我自然就知道是谁收买她了。”他越发觉得可笑,自己人面前,也就丝毫不避讳对嗣王、对这个所谓嫡出长兄的指责了,“说起来是我们的兄长,可他哪一点配得上‘兄长’这二字?咱们在这出生入死,他却生怕我们死不了,还要收买了人来害我们。他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们死了,没人再挡得住北狄军的铁蹄,以至于叫他们继续直入中原吗?他只顾自己眼前那些小利,却丝毫不管家国大局。若北境二十四州皆失守,他以为他还能坐得住这个天下吗!”
梁忠说得义愤填膺,一番言辞说得激昂。
说完一狠甩袖子,背着手望着窗外,又继续发起牢骚来。
“他自幼便就是这种人,我早看透他了。道貌岸然,虚伪至极。从前你不曾回来时,他表面装着好好兄长的模样,装着对下头兄弟一副疼爱的样子,私下里却没少捅我刀子。我脾气是不好,可也远未到凶残的地步。可到他那里,添油加醋,我却在京中得了个恶名。人人提起永昌郡王来,都说好大喜功、心狠手辣。我就想不通了,我心再狠手再辣,我比他还狠、还辣吗?”
“这个人……”梁忠都已经不稀罕再提、再说了,只是一个劲摇头,“他不行。”
他这个人不行,甚至,就算他们兄弟不坐那个位置,叫下头那些小的坐,也比他做来得强上千倍万倍。
顾容庭等人静静听完梁忠发牢骚后,为了安抚他,顾容庭这才开口告诉他一个自己的秘密。
“我之前就一直暗中差人去查了,如今也有了些眉目。或许……当年我之所以同母亲走丢,也是他的手笔。”
“什么?”这个完全超乎了梁忠的想象,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瞪圆眼睛。只错愕望着顾容庭,突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错愕之后,再冷静下来想想,又觉得,有什么可惊讶的呢?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突然的,他就笑了。
“天道好轮回,若他连这样都还能安然无恙的话,我想,我对这凡尘俗世也再无甚留恋的了。”
顾容庭语气坚定:“他不会有好结果的。”此毒瘤不除,天下不安。
哪怕是手足兄弟,既他不顾手足情,他也就不必再留情了。
转眼便又小半年过去,到了年底,北境更是风雪满地,环境恶劣。
经过数月的僵持,北狄军终于坚持不住,选择了议和。
战败方求和,是要遣使者到战胜国商议求和条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