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太阳打西边儿出来,老爷气得到她这里吃饭,大太太是多拎不清?儿子不行了,她还有什么?
“大少爷是从小被捧在手里宠大的,所以才敢新婚之夜跑了,又这样把大少奶奶给休了。不像舒华,虽然不够聪明,他老实啊!”
宋老爷是希望温柔识相的老二能劝慰他几句,让他面子上能好过些,老二却在这个时候踩着舒彦捧舒华,舒华是个什么资质,他不知道?
老二还在说:“老爷舒华这几年老实本分,跟他媳妇儿也好,老爷让他往东就不会往西。整日介守着宁波这里的田地,也没个大出息。其实,舒华这个孩子一点儿都不笨的呀,平时对大太太比对我还好,可到底不是大太太肚子里生出来的,打小儿,读书上,大太太对他就不那么上心,不像大少爷那样悉心教导。只要您带他去上海,跟您一段时间,就知道了。这孩子聪明能干还听话。”
听到这里宋老爷放下筷子看二姨太:“大太太没在舒华身上费心思?”
看出老爷似乎不高兴了,二姨太立马说:“这也怨不得大太太,到底不是她肚子里出来的,怎么能要求她一视同仁呢?”
“你也知道不是她肚子里出来?养不教父之过,她是你儿子的爹还是你儿子的妈?舒彦做事不地道是我这个父亲的错,舒华若是没教好,也是我这个父亲的错,干大太太什么事儿?她是少你穿了,还是短你们母子喝了?”
宋老爷发怒了,想想刚才老三老五凑在一起笑话雅韵,这个老二又趁着机会拐弯抹角说老妻,自己居然弄了这么一群玩意儿来让老妻糟心。
宋老爷转身走出去,二姨太一路小跑追过去,老爷已经出了院门,二姨太恨自己心太急。
宋老爷现在就老四那里没去了,也只有老四那里去了,走到老四院门口,看到老四挺着肚子在拿着鸡毛掸子抽才三岁大的女儿:“你个赔钱货,就知道哭!”
宋老爷快步进去,把孩子揽在身后问:“你干什么?”
四姨太没想到老爷会过来,自从老爷带了五姨太回来,最多也就过来看一眼问两句,自己本就是三姨太的丫头,好不容易靠着肚子里有了孩子成了四姨太的,不成想这才几年功夫,老爷就把她扔边上了,她日日焦虑,生怕肚子里的不是儿子,又怕肚子里是儿子又怎么样,老爷也不看在眼里。
女儿还小,天真不知事,吃个饭不好好吃,吃过饭不肯好好午睡,本就心绪不宁的她,气得拿起鸡毛掸子抽了上去。
不成想碰上老爷进来,四姨太挺着肚子,手里拿着鸡毛掸子看着抱着女儿的老爷。
宋老爷想要做个慈父哄女儿,谁料孩子小,又许久不见他,把他当成了陌生人,哭得更加大声,张开双臂:“我要妈……妈……”
孩子哭得凄厉,一点点都不给宋老爷面子,宋老爷无奈地把孩子放下,孩子两步过去抱住亲妈的腿,藏在四姨太身后,很害怕地看着宋老爷。
宋老爷看见孩子这个样子,哪里还有兴致待在这里?
走出四姨太的院子,宋老爷抬腿想要找个去处,因为今天原本是打算要去上海,所以把原本跟老友喝茶给推了,而老家他不常住,也没有准备单独的院子,作为这个宅邸的主人,好像处处都是他的去处,却又处处没有他的落脚之处,罢了,罢了!
宋舒彦身上的疼刚刚好了些,却见他父亲从外头进来,让佣人打开了他隔壁的一间客房。
宋老爷看见儿子,虽然儿子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做事太不是个玩意儿,冷着一张脸,进了儿子隔壁的客房。
这一家子正儿八经的两位男主人,破天荒住进了客房。
第二天,宋家三口从宁波出发往上海而来,父子俩又不知道大太太的心事,单纯就讨论工厂的事。
宋舒彦之前认为自己这么快接手工厂,已经很不错了,虽然积弊很多,不过也不能一口气吃成胖子,总归要一步一步来。
秦瑜跟他一起仔细走了工厂之后,他发现很多问题已经迫在眉睫,跟父亲将带回来的那些手稿路上翻烂了,这就难免一遍一遍提秦瑜,连宋老爷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见这位姑娘。
在船舱里,在杭州的饭店里,乃至上了火车后,都是提这位姑娘,听到那天舞会发生的事。
大太太明白不是这位姑娘跟自己儿子有了首尾,儿子才要跟雅韵离婚,人家压根就没搭理儿子的追求,但是人家真心实意在帮自家工厂改掉宿弊。
听起来傅家一家子都很喜欢她,否则以穆颐莲那个性格,小姑娘人品不好,她怎么会在舞会上帮这个姑娘?
雅韵是好姑娘,这位也是好姑娘,宋太太无可奈何,却又想想自己,心疼雅韵。
男人在外,对他们来说,只要是生意好,给雅韵现在这样的安置,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可宋太太推己及人却为雅韵难过,只怕是一个规规矩矩的姑娘,就算自己劝她再嫁,她也受不了被休,走不出来,那一辈子就毁了。
而此刻,被宋太太担心的主角,被三姨太说成被休,应该哭得水漫金山的秦瑜,真的快哭出来了。
秦瑜懊悔为什么要跟傅家兄妹来马场?这辈子都没骑过马的秦瑜,此刻像是在虎背上,前面是傅嘉树拉着缰绳,边上是傅嘉宁骑着她的大白马:“姐姐,不要怕,哥哥在你前面,追风是哥哥的马,很听话的。”
听话?有汽车听话吗?明明还是叫它往东,它要往西,一点儿都不好控制。自己生产的汽车可好操控多了。
傅嘉树看着几乎趴在马背上的秦瑜投降了,他要接受尺有所长,寸有所短。秦瑜和骑马无缘:“我们到边上,你下来?”
“好!好!”秦瑜只想求求了,快下吧!
傅嘉树牵着马到了边上:“你下来吧!”
这匹大黑马,这么高?她怎么下?此刻大黑马还跺了跺前蹄,把秦瑜震了两震:“我怎么下?”
“你怕什么,我在下面接着你呢!”傅嘉树跟她说。
真特么上贼船了,秦瑜硬着头皮要翻下来,大约是她姿势不对,或者是这匹马专门跟她作对,它一个乱动,她的手一个不稳,秦瑜发出一声尖叫,落下马来,被傅嘉树稳稳地接住。
这种搂抱跟之前跳舞的搂抱有些不同,可能是跳舞搂得比较虚,这次却是结结实实被抱了个满怀,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力量,嗯!这货还是有肌肉的。
听他在耳边带着热气问:“还好吧?”
“好个鬼!”秦瑜抚着惊魂未定的胸口,站定之后,转头快步往外走,为什么脸那么热?
傅嘉树拉住大黑马的缰绳,在她背后叫:“去外头等我,我跑两圈,再来跟你一起吃饭去。”
秦瑜头都没回说:“知道了!”
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脸红?是因为穿来了这个年代吗?是因为有了原主妹妹大家闺秀的记忆吗?还是?
好像都不是。若是原主妹妹的记忆能影响她,想来跟人跳舞,她就容易害羞了吧?
站到围栏边看着傅嘉树翻身上马,清风拂面,许久之后,秦瑜脸上的热辣褪去。
同样一匹马,跟她一直作对,现在傅嘉树骑着,就是秦瑜这个不懂马的人都认为跑得……好看。
秦瑜转头背靠着围栏,仰望天空,自己也不是傻子,之前就感觉傅嘉树对自己上心过头,只是一直没有细想,他们相处太像伙伴,太像闺蜜,而且自己上辈子是汽车行业的,跟男同事相处惯了,自认为处理和男的朋友关系,游刃有余……
陡然之间,一个情景到了她脑海里。自己刚刚低声呵斥了一声“好个鬼!”转头就跑?跟傅嘉树那日在泳池,自己看了他的肚子,他钻进水里,立马上岸何其相似?
难道,当时他是脸红了,不想被她看见?
“姐姐!”伴随着风声,傅嘉宁的声音钻进她耳朵,秦瑜转身见傅嘉宁骑马跑过。
这么有气场,有味道的运动跟自己是无缘了,自己只适合当观众,要是此刻有个手机,哪怕是相机也好,就能拍下傅嘉宁骑马跨过栏杆的精彩瞬间了,兴许自己还应该比个剪刀手?
秦瑜正这么想,转头看去,却见边上一男一女,男子拿着相机正在拍照,女子是她在舞会见过的那位小姐。
秦瑜走过去:“是贺小姐吧?”
“是的,秦小姐你好!我是贺晴。”
“谢谢你为我辟谣。”
贺晴撇撇嘴:“无凭无据在报纸上造谣,脸都不要了。我难道不该为你辩解两声,再说了别人怕她那二哥,我却是不怕的。我们家是做报纸的,如果这个怕,那个怕,那干脆就别办了。”
那个男人拍了几张照片之后过来,贺晴介绍:“我们报社的记者向飞。向前的向,飞翔的飞。”
“秦小姐,你好。”
“向先生,你好。”
“是这样的,我们贺小姐说你这里有一个关于童工和包身工的想法,她让我一起来听听。”向飞说,“其实童工这个问题在民国是十四年就已经有调查,当时调查出来的结果就是纺织厂是用工大户,但是很难有解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