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母亲这样说,胡二少认为这个秦小姐未免太不地道,今天他们这样来年家的舞会已经非常过分了,他不计较是他肚量大,不代表他完全没脾气:“秦小姐,我妹妹只是举个例子,你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你何必与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
秦瑜还没出声,傅太太开口了:“胡家二少爷,你说这话,怎么就那么怪的啦?你妹妹是小姑娘?我们小瑜就不是了?她比你妹妹也就大上一两岁吧?你自己问问令堂,小瑜哪一句说错了?你妹妹捕风捉影,小瑜就该被她在报纸上被骂自轻自贱?护短也不是这么护的。但凡小瑜承受能力差一点儿,这会儿就该跳黄浦江了。还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想要给小瑜扣莫须有的帽子吗?”
傅太太一口气蹦出了那么多话,还没舒坦,又看向胡太太:“胡太太,你们家规矩实在大,四小姐看见一个姑娘跟人家小伙子多说两句话,就笔如刀锋,削得人体无完肤。不过,既然这么大规矩,既然看不得人家姑娘跟小伙子聊天,为什么要来参加今天的舞会?跳舞吗?男男女女总归要搂搂抱抱,这不是更加自轻自贱?”
傅太太刚刚翻了一个白眼,带了一个嘲讽的笑,胡太太实在看不惯:“傅太太,你也不注意自己的身份,我女儿也算是你的小辈,有你这样说小辈的?”
傅老爷站在老妻身后,看向胡二少爷:“胡先生,作为一个公职人员,还请约束一下家属,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明明是秦瑜小姐在为兴华厂的纺织机奔波,嘉树全心扑在制造国产纺织机,秦瑜小姐为他出谋划策,我们全家都感激,也非常喜欢她。没想到令妹写文章,在悲悯堂子里的女性的时候,再将她与那个余美颜相提并论,拿她做例子,说她明明受过良好教育,却选择周旋于两位豪门公子之间,甘愿自轻自贱。莫说她本人,就是我们全家都十分愤慨。在我们夫妇眼中,小瑜就是我们疼爱的小辈,我们容不得别人无端的造谣。”
宋舒彦这下是听明白了,这位胡四小姐写了一篇评论文章,说秦瑜自轻自贱?
傅家夫妇都护着秦瑜,自己这个口口声声说要追求她的人,却缩在一边?
宋舒彦走上前:“胡二哥,那日在马场嫂子就说了一些不太客气的话,当时我们就解释得清清楚楚,秦瑜是铭泰的纺织机械代理部的助理经理,她在向我推荐德国科恩的印花机,因为科恩的老板乔希懂纺织机,嘉树正在为纺织机焦头烂额,所以我介绍了乔希给嘉树,秦小姐德语流利,精通机械知识,给了嘉树很大的帮助。为什么四小姐还会写这样无端的文章出来?这不是污蔑人吗?”
胡二公子看向自己妹妹:“你写了什么?”
胡太太护着自己的女儿:“你妹妹不过是女孩儿家随便写了几句,又没有指名道姓的。”
“我车子的抽屉里有报纸。我给你拿去。”傅嘉树说了这一句,快步跑出去。
傅嘉树拿了报纸进来,是两张报纸:“这一张,是你们第一天在看赛马之后,那些小报记者写的。第二天令妹就刊登了这么一篇评论文章出来。你看是不是很过分?”
胡二少低头看报纸,看见妹妹写那些字句,他那天赛马回去就知道这个秦瑜不是个好惹的,反正只要婚后约束着傅嘉树就好。说到底是两个家族的联姻,男人在外头如何,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更何况他们都看出来了,宋舒彦在追求她。
有宋舒彦在,宋舒彦的那个妻子,完全可以当成是没有的。两者相比较,她不选宋舒彦,去选有个门当户对妻子的傅嘉树?
他让妹妹沉住气,没想到小姑娘居然写出这种东西?
别说连相看都没相看,就是结婚了,哪个大家少奶奶受了委屈,就到报纸上谩骂男人外室的?
胡二少横了一眼胡四小姐,作为场面上行走的人,喜怒不形于色他还是知道的:“秦小姐,是我莽撞了!此事,是家妹之过,我替她向你道歉。”
听见哥哥替她道歉,胡四小姐本就因为傅嘉宁一开始说傅嘉树打扮,让所有人误会。最后却是傅嘉树带了这个女人过来,已经脸都丢尽了,又被这个女人当场下脸,现在哥哥还替她跟这个女人道歉,胳膊肘往外拐,胡四小姐哭着转身就跑。
胡太太是个小脚女人,心里虽然着急,往外却晃晃悠悠,胡二少爷见妹妹不顾场合,一言不发转身就跑,心里很不满,却也生怕出事,追了出去。
约好了六点准时开始舞会,乐队没有接到主家暂停的消息,自然准时演奏起了乡村爵士乐,音乐声起,今天舞会的女主角跑了,被男主角带来的小姐给赶走的,在场的人面面相觑,这舞还跳吗?
第36章
在众人的犹疑中, 宋舒彦率先伸手邀请秦瑜:“秦小姐!”
“不好意思!我答应了嘉树兄,跟他跳第一支舞。”秦瑜婉拒了宋舒彦。
心塞!更让他心塞的是,傅嘉树当着他的面伸手邀请秦瑜, 傅嘉树搂着她的腰, 两人在舞池里翩翩起舞。
这个年代,这些上流社会先生少爷太太小姐,对跳舞可比上辈子跳广场舞的大妈还要热情高涨。
有人开场,其他人纷纷邀请舞伴,宋舒彦邀请傅嘉宁,傅嘉宁见他先邀请秦瑜, 傅嘉宁虽然不妒忌她的秦姐姐,但是也不愿意被人第二个邀请, 她傲娇地拒绝:“我看哥哥和秦姐姐跳。”
宋舒彦听她这么说,往她身边坐下:“那我也不跳了, 陪你一起看。”
宋舒彦要了一杯咖啡, 还殷勤地替傅嘉宁要了一块蛋糕:“三妹妹。”
“嗯?”傅嘉宁把目光从哥哥姐姐身上转回来看舒彦哥哥,舒彦哥哥是好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以前觉得特别喜欢的,现在没什么感觉了。就像眼前的奶油蛋糕, 吃多了会腻,大约也是看多了吧?
“你爸爸妈妈很喜欢秦瑜?”
“对啊!要不然妈妈怎么会把她的祖母绿项链借给姐姐呢?”傅嘉宁看秦瑜,“好看吧?跟姐姐好配呢!姐姐这条黑裙子, 配上这条项链是不是特别高贵典雅?哥哥还说, 姐姐那么好看,他怕自己没有好好打扮, 跟姐姐走在一起, 像是姐姐的司机。我就问, 他什么时候不是姐姐的司机?”
是的!今天的秦瑜又是另外一种漂亮,跟第一次见的漂亮不同。她好似永远能够中西合璧,并且把衣服穿出韵味,而且极其有气势。
说实话,她身上的珠宝固然璀璨,不过她身上这块披肩在灯光照射下愈加显得华贵,而被这样璀璨的珠宝和华贵的绸缎包裹的秦瑜,丝毫没有衣服衬托她的意思,而是她本身就能驾驭这些华贵的东西。宋舒彦妒忌此刻能搂着秦瑜腰的傅嘉树,他们俩不知道在说什么?秦瑜仰头眉眼皆是笑意地看着傅嘉树。
秦瑜此刻很抱歉,她刚才踩了一脚傅嘉树,她是学会跳舞了,不过到底不熟练,所以时不时得犯错。
“以前不会跳舞?”傅嘉树是察觉出了她的生疏。
“不瞒你说,在去武汉的船上,我第一次学会跳舞,还是舒彦兄带着我跳熟的呢!不过你知道靠着船上那几天,会得快,忘得也快。难免手脚不协调。”秦瑜完全把傅嘉树当成自己的兄弟,当成男闺蜜,想说什么自然就说什么。
听在傅嘉树耳朵里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她居然是在宋舒彦的带领下学会跳舞的?
见他好似不开心,秦瑜仰头很疑惑:“你不开心?”
“没有啊!”
“这么得罪胡家,真没事儿?”
“听我爸的,他说没事儿就没事儿。”
秦瑜转头寻舞池里的傅家夫妇,傅太太满心满眼的都是傅老爷,哪怕已经上了年纪,眼角有了皱纹,傅老爷看他太太依旧专注。
“你爸妈的感情可真好。”秦瑜由衷感叹。
“能不好吗?在大清我爸这么一个商家小子带着高官家的小姐私奔,当年他可是差点被我外公打断腿,也被我妈未婚夫家追杀。用他的话说,是拿了半条命换来的姻缘,他自然珍惜。”
“果然啊!太容易得来的不会珍惜。”
“所以我不怕艰难,只要一个跟我能情投意合,白头到老的,哪怕再难我也会求娶回来。跟我爸妈一样,恩恩爱爱,白头到老,我就满足了。”
秦瑜仰头仔细看他,傅嘉树被她看得脸泛红:“这么看我做什么?”
“像你这么好看的小伙儿,也不可能艰难吧?谁会那么狠心拒绝你呀?”
傅嘉树心花怒放:“托你吉言,希望我能顺顺当当找到情投意合的人。”
“肯定的。”
宋舒彦就看着两人有说有笑,搂搂抱抱,整个人仿佛是吃了一颗未成熟的杨梅,而他边上的傅嘉宁托腮看哥哥和姐姐跳舞:“哥哥真是笨蛋,还说自己没准备好追姐姐。再不追姐姐,这么漂亮的姐姐就会被人追走了。”
听见这话,宋舒彦心头仿佛打了一剂强心剂,整个心思又活泛起来:“你哥哥说还没准备好?”
“是呀!我不知道他要准备什么。明明是近水楼台,就在身边。还准备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