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说成不成器的金孝宇翻了个白眼,反正在老头子的嘴里,别人家的儿子都比他好。
“这不是嘉树吗?”金老板指着云海门口正在跟秦瑜道别的傅嘉树说。
被金老板这么一说,其他人都看过去,只见一男一女站在云海门口,男子丰神俊朗,女子明媚大方。
明天早上秦瑜要把行李从酒店搬到家里,傅嘉树提出过来给她搬。秦瑜过来是打算常住的,带了几个行李箱,现在秦瑜不自觉地就把傅嘉树当……类似于闺蜜吧?那就别客气了。
“好。”
“明天早上八点我来接你。”
傅嘉树跟秦瑜道别,正要转身,听见有人叫他:“嘉树!”
傅嘉树看过去,他爸还有宋舒彦他们站在那里,齐刷刷地往他们这里看。
傅老爷见儿子在,叫一声:“嘉树。”
傅嘉树快步走过来。
年老板和金老板站在一起,金老板开舞厅和戏院,黑白都沾边儿,平时极其好色:“这是哪家的千金?”
“这位是铭泰洋行的女经理。”
“洋行女经理?”
年老板暗戳戳地看向沉郁着一张脸的宋舒彦:“上次在铭泰洋行门口,见这位小姐从舒彦的车上下来。”
金老板仔仔细细打量了满面春风的傅嘉树和犹如有人欠钱不还的宋舒彦,跟年老板悄悄说:“有意思,可真有意思。”
傅嘉树快步走了过来,跟几位长辈打招呼,金老板看似打趣说:“你父亲说你忙着兴华厂的机器,却不知道你是忙着另一件事。不过成家立业,还是得先成家再立业,你看舒彦比你晚回来都已经成亲了。你是该抓紧了,早日让你父亲抱上孙子。”
“我跟舒彦兄不能比,他已经能在海东独当一面了,我天天发愁几台机器。不急不急!”傅嘉树连忙澄清。
年老板拍着傅嘉树的肩:“嘉树来了,那就一起去吃饭,本来就要让你爸去找你来吃晚饭。”
“今天我妈在家做了海鲜面,我已经吃了一大碗了。”傅嘉树借着机会把任务完成,“我还得去看图纸,就不去了,叔叔伯伯们喝得尽兴。”
傅嘉树找了理由跑了,傅老爷摇头,无奈笑:“这孩子,死脑筋。别管他,走,我们吃饭去。”
饭桌上推杯换盏,宋舒彦默不作声独坐,懒得应酬,真不知道傅嘉树是怎么一回事?一边说不追求秦瑜,一边却时时刻刻跟秦瑜接触。
金孝宇敬了一圈酒,端着酒杯站到宋舒彦的背后,一只手搭在宋舒彦的肩上:“舒彦兄怎么闷闷不乐的?”
宋舒彦看着肩上肥手,略微让开:“何来闷闷不乐?只是在想些事情罢了。”
正在跟年老板私下说话的金老板听见这话,抬头跟儿子说:“孝宇,你以为舒彦像你一样?舒彦管着海东厂,日常事务繁忙。”
年老板跟傅老爷碰了杯:“说起来,舒彦和嘉树是咱们小一代里的翘楚,德卿老弟,舒彦已经成婚,令公子也到了年纪,前几日我偶然得见胡久毅胡先生家的四小姐,四小姐长得如花似玉,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嘉树。”
金老板听见年老板这么说,立马抬头:“德卿老弟,胡家是书香门第,二公子如今任中国银行上海分行副经理又是沈绍华的东床快婿,你家是开钱庄的,要是能和胡家结成姻亲,嘉树有了这个舅兄,日后肯定更加发达。”
傅老爷听见这话,真是头疼,胡家打自家儿子的主意,或者说打傅家的主意已久。
胡家这位老二自从勾搭上沈家那个姑娘,逼迫原配离婚,娶了沈家姑娘,在岳家帮助下进了中国银行,快速升任上海分行副经理。
只是金融银行这块水多深,顶层就不用说了,是那位夫人的亲弟弟任职财政部长,就是上海这块也是十分复杂,租界里英资和法资银行从已经在这里耕耘七八十年,民间也有实力雄厚的老式钱庄和典当行,就是中国银行内部也是纷繁杂乱,更何况南京政府年头决定另外成立中央银行,将从大清户部银行沿袭过来的中国银行转变为一家商业银行,不再承担央行的功能。
所以身处一滩浑水中的胡二公子除了沈家之外,也要开始经营自己的人脉和势力,很显然傅家就是非常优质的选择,钱庄不用说就是他在银行的助力,而船运则是额外之喜了,毕竟他岳父是交通运输部副部长。
关键是傅嘉树,长相好,才学也不错,傅家夫妇伉俪情深,家里只有一个妹妹,人口简单。
之前跟傅太太一起打牌的方太太就提过,被傅太太给回绝了,这会儿又在这样的场合问,怎么就贼心不死的呢?别说他们夫妻希望孩子们能自己看对眼,找个合心合意的伴侣,就是论利益关系,别说目前金融界这么混乱,就是胡家,人家举家之力帮你,最后独生女儿折在你手里,能和这样拔吊无情的人家结亲的?
傅老爷笑着摇头:“我敬佩胡先生的为人,胡二公子前途无量,四小姐又是才貌双全的佳人,本来是我们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只是嘉树他留学了几年,性格又执拗,我们也答应他让他婚姻自由。自己看中的,别到时候来怨我们。”
这话年老板倒是不好反驳,毕竟这位胡家二公子离婚的事人尽皆知,他略作停顿:“什么作罢?如今这些孩子都流行自由恋爱,我办个舞会让两个孩子见个面?指不定两人缘分天定就看对眼了呢?”
傅老爷还在考虑如何推脱,年老板已经迫不及待:“若非令郎与二公子在美国同一所大学留学,二公子了解嘉树,胡老先生还未必舍得掌上明珠呢!四小姐才名在外,时常在报章上发表文章,如此佳人,可不要错过啊!”
这位年老板真是坚持不懈,傅老爷也不好当众驳人面儿,否则传到胡家耳朵里,岂不是变成他们家看不上胡家,这位二公子如今仗着岳家在场面上混得风生水起。
傅老爷不想多生事端,反正就是见个面,到时候说一声孩子之间没有缘分就作罢了。
“那就劳烦年兄了。”
听见这话,宋舒彦一下子心情转好,这门亲事对两家都有利,胡家公子是傅家非常好的助力,而傅家的财力能给予胡家公子支持,傅家如何能拒绝这样好的亲事,傅老爷这么说实际上就是应承下来,说到底傅嘉树和自己还不是殊途同归,哪里有什么自由?
不过,自己可以不理睬家里那个女人,傅嘉树能晾着胡家四小姐?
第28章
周日早上, 傅嘉树八点如约来接秦瑜,秦瑜在前台交钥匙,问:“不知道泳池是否对非住店客人开放?我想要来游泳该怎么办?”
这些日子, 秦瑜每天早上游半个小时, 想来这种恒温泳池,在这个年代,上海滩也很少有。
“你当然可以每天来,我家是这家饭店的大股东。你来不来泳池都开着,又不会影响什么。你爱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哪里用得着前台回答,傅嘉树已经给她回答好了。
饭店的工作人员给她提了行李送她出门。
傅嘉树送了秦瑜进家门, 傅嘉宁催着他去买胸针,把他给拉跑了。
昨日下雨, 今天春光明媚,对过的黄木香已经开谢了, 凉棚上的络石藤依旧开得热烈, 小白花开得满满当当。
秦瑜进了家里,把床单和枕套都拿出来想要过一过水。
走到水槽边,才发现自己木桶没买,这可怎么打水?
秦瑜走到隔壁, 从前门绕过去,再进傅家宅子,不走汽车的大道, 而是步入花园小径, 小径两边昨日的雨篷布已经撤了,一大片开着白色小碎花的灌木和红色的杜鹃交织, 一根根黄色粉色直立的华剑, 一个个如碗口大的绣球, 加上大片的各色月季,这条小路就是再长,也没人嫌长。
秦瑜穿过小路到傅家门口,佣人见她叫一声:“秦小姐。”
秦瑜走进门去,客厅里傅老爷一脸严肃地在看报纸,秦瑜打招呼:“傅伯伯。”
“哎!”傅老爷转头叫:“颐莲,秦瑜来了!”
她见傅太太身上戴着围裙,从里面出来,她手里拿着一个勺子:“秦瑜,什么事儿啊?”
“我没买木桶。打不了水。”
傅太太问佣人:“闻秀呢?”
“回太太,闻姨去介绍所了。”
傅太太回头:“张妈。”
一个和闻秀差不多年纪的胖胖的妇人过来:“太太。”
“张妈,秦小姐那里缺木桶,你给她拿一个,还有你带人过去看看,她那里还缺什么?比如晾衣的竹竿什么的,缺什么都过来拿。”傅太太吩咐下去后,跟秦瑜说,“秦瑜,这些东西买起来杂七杂八很麻烦,费时间,你可以让张妈帮你张罗着。到时候给她钱就好。”
确实!这不是百年后,网购都能搞定,秦瑜笑:“谢谢伯母。”
张妈去提了桶过来,跟秦瑜往外走,傅太太在她身后叫住她:“秦瑜啊!”
“伯母。”
“你那里一下子也没法子开火吧?等下中午过来吃饭。”
“我等下十二点有事要出去。恐怕太早了!”
“没关系,就家里几个人,我们十一点开饭。跟你说好了,到时间我可不派人来叫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