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还在解释,傅嘉树笑:“我晓得了,我就当不知道。”
“谢谢。”秦瑜松了一口气,想起傅家是靠卖地皮起家的,“傅先生,傅家还有房地产?”
“对。”
“我想投资加上自住,不知道有没有可以推荐的?”
“要公寓房,还是洋楼?”
“自住要一栋小洋楼,公寓房买来投资出租。最好是现房。”
“什么现房?”
“就是已经完整交房的房子?”
“还有不是完整交房的吗?”
秦瑜这才想起来,预售制是后来才开始的,这个时候都是先开发再销售,她笑:“我以为,房子从建造就开始卖了呢!”
“这倒是个有趣的想法,如果从建造就开始卖,可以先回款……”
秦瑜暗恨自己为什么说这些话?眼前这位还真有奸商的潜质,居然一下子融会贯通了预售制度。
她打断傅嘉树的话:“可有这样的房子?”
都买房子了,看起来她真是做好宋舒彦要离婚的准备了。
“地产这块不是我在管,等我明天问过相关的人员,给你答复。”
“谢谢。”秦瑜从包里拿出纸笔,写了她办公室的电话,“有消息打这个电话。”
“好。”
两人道别,秦瑜往电梯口走,傅嘉树往门外去,走到门口他转身,见转角处没人,回身走出饭店,坐进车里,开车上路,车上有股子淡淡的香气扰乱了他的心神,他摇下车窗,那股味道散去,又开了一段路,他再次把车窗摇上。
开车回家,傅嘉树在车上坐了许久……
翌日早晨,傅嘉树撑起身体靠在床上,昨夜风雨大作,大雨打到窗上将他吵醒,就没能再睡着,深夜脑子里全是秦雅韵的身影,现在应该叫秦瑜了,她说想换个身份活着。
第一眼的惊艳,率真侠义,他讲机械她丝毫没有不耐烦,面对宋舒彦的故意冷落她处变不惊,找工作,为未来打算。
他劝自己妹妹的时候,告诉她世间男儿那么多,何必去纠缠一个宋舒彦?
现在他能告诉自己世间女子那么多,自己又何必去倾心宋舒彦尚未离婚的妻子吗?恐怕不能,他真的动心了。
之前他告诉自己这是好友的太太,不能冒犯。现在想来,他们俩一个不愿成亲,一个也做好离婚的准备,他们俩分道扬镳是迟早的事。自己的喜欢也就算不得不讲义气?现在只能期望他们早日离婚,自己可以名正言顺追求她。
傅嘉树拿起床头的闹钟看了一眼,六点出头了。
洗漱之后,傅嘉树换了衣服之后下楼去,爸爸坐在餐桌前正在吃早餐:“爸,早!”
“今天你是真早。为了纺织机睡不着觉?”
佣人见他下来,进去端早餐,傅嘉树坐下:“还是不能稳定。”
“不用太着急,做事情沉下心,要有十年磨一剑的决心,你回来才一年不到。”
“我知道的。”
佣人端了早餐过来,傅嘉树刚要开吃,见大门口他妈手里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放满了鲜花,满脸笑容地走进来。
“妈,早!”
“早!”
傅老爷放下手里的报纸:“你这是辣手催花了。”
傅太太嗔笑:“这叫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昨夜大雨,家里的月季和芍药都垂了头,这时候不剪了,等下太阳一出来,这些折了花枝的芍药,就全枯萎了。”
佣人拿了花瓶过来,傅太太一段枯枝一支芍药,一根菖蒲插了一盆花。
“这朵粉池金鱼是我去隔壁摘的。可好看?”
“好看,好看。”傅老爷抬头看了一眼,又去看他的报纸。
傅太太瞥了老男人一眼:“牛嚼牡丹,对牛弹琴,不懂欣赏。”
她又转头问儿子:“嘉树,你说是不是?”
父母打情骂俏,还要叫他?傅嘉树应声:“妈说得对。”
想起隔壁的房子,傅嘉树问:“爸妈,隔壁的房子还卖吗?我有个朋友,想要一套小洋楼,我觉得这栋楼挺合适她。”
隔壁的小洋楼本是傅嘉树小姑姑的嫁妆,小姑姑随着姑父去法国定居了,就让傅老爷帮忙处理这栋房产,傅老爷不想乱七八糟的人住在隔壁,也是因为他看好上海的地产,当时就自己将房子买了下来,。
傅老爷问:“什么样的朋友,做什么行当的?”
“是铭泰洋行纺织机械代理部的一个助理经理。她一个人,刚来上海。对住房要求还满高的。人我可以保证。”
“纺织机械代理部?结交朋友倒也未尝不可。”
“爸爸认为卖多少合适?”
傅老爷想了一下:“咱们这个地块,房价现在是一年翻一倍,外滩现在一亩地已经到了十万大洋,我们这里才两万大洋。既然是结交朋友,你也没必要卖得太高,四万五大洋就好了。”
“她还想投资一些公寓房,做收租用,您看哪里合适?”
“这个你问你俞叔。”
“好。”
傅嘉树吃过早饭去了工厂,十点左右拿出了秦瑜给的电话号码拨通了电话。
第16章
一个早上秦瑜把部门里现在正在跟踪的几个单子理了一遍,也算是了解了一下当前的状况。
在交通物流业不那么发达的年代,秦瑜深深地感受到了效率上的差距,空运没有,铁路运输,都是一小段一小段的,海运船只的吨位,跟上辈子比,那是差太远了。
刚刚停下,桌上电话机铃声响起,她接电话:“这么快?”
电话那头:“原是我小姑姑的嫁妆,你要是有兴趣,我傍晚带你去看看?”
“我下午四点登船去武汉,中午吃饭的时候从洋行出来,跟你去看小洋楼,看过之后去码头。”
“好,我中午来接你。”
到了饭点,办公室里的职员一个个都离开工位,秦瑜也拿了手包,戴上帽子往楼下走,在楼梯上碰到了亨利和查理何。
亨利说:“白天鹅小姐不如一起吃饭?”
“抱歉,今天已经有约了。”秦瑜拒绝了亨利的邀请。
见亨利对秦瑜很感兴趣,查理何说:“Yolanda,多一个朋友,多一个选择,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秦瑜在大型企业混了那么多年,深知想要往上走,哪里能独善其身,不站队的?她是史密斯夫人的亲信,狗腿子的本分就是划清界限:“这不是鸡蛋的问题,这是墙头草的问题。”
秦瑜下楼走出去,洋行门外马路边停着的一辆湛蓝色汽车,傅嘉树见她出来,下车给她开门。
见到门外的汽车,亨利愈加笃定自己的判断。铭泰的纺织机业务,海东纱厂是大客户,傅嘉树和宋舒彦交好,找这么一个女人来卖纺织机,哪怕只要稳住海东一家,尤其是海东还在建新纱厂,那也等于稳住了这块业务。
“原来是约了John!”
“是的。”
纺织机械代理部的同事看见秦瑜:“秦经理出去吃饭?”
“是,你也吃饭啊!中午吃什么?”秦瑜站在车门口跟同事打招呼。
“去那条小弄堂吃生煎馒头,味道很嗲的。”
“说得我都很想去了呢!”秦瑜上辈子就喜欢弄堂里的生煎馒头、锅贴加上一碗双档粉丝汤,“要不我们一起过去吃点儿,已经到饭点儿了?”
“先上车。”傅嘉树说。
好吧!建议失败,秦瑜上了车,回头看同事消失的方向,有些遗憾,有些嘴馋。
车子拐了几个弯,停在了街边的马路上,这么乱停车没有人管?
傅嘉树回头:“愣着干嘛,跟我来!”
秦瑜跟着傅嘉树走进一条街道,街道上叫卖声不绝于耳,既有短衫长裤的脚夫,也有长衫眼镜的读书人,真是条烟火气十足的街道。
一家铺子门口柴火炉子上叠着蒸笼,边上一只大锅里则是撒上了碧绿葱花已经卖掉半锅的生煎馒头。原来还是吃生煎馒头啊?
秦瑜露出笑容,被傅嘉树看到,他问:“双档还是小馄饨?”
“双档。”秦瑜确信无疑地说。
傅嘉树要了两份双档,一笼小笼半打生煎,生煎是老板直接递给傅嘉树,傅嘉树端着生煎进去找了一个位子坐下,拿了小碟子倒了醋,递给她筷子和勺子。
秦瑜把贴在脸颊的发丝夹在耳后,低头在生煎馒头上咬开了一个口子,里面汤汁满满,吸一口,汤汁咸中带甜,上头的面皮喧软,底下的皮焦香,就是从小吃到大的味道。
“这个味道才叫嗲,是吧?”
“是的,是的。”秦瑜不能同意更多,吃了一个,再来一个,“好吃的。”
“双档来哉!”小二端上了两碗汤。
傅嘉树给她挪了一下碟子,把双档汤给端到她面前:“汤里要加点儿醋吗?”
“要的。”
他拿起桌上的醋壶给她碗里倒了一点醋,又给他自己的碗里也加了醋:“他们家的面筋塞肉,用的不是油面筋,而是水面筋,都是头一天晚上洗出来的面筋,包了肉。面筋滑爽柔韧,我在国外的时候,和舒彦兄去唐人街还能找到生煎馒头和小笼馒头,这个双档没找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