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小锦儿端端正正的站在当地,屈膝行礼,说道:“小锦儿见过袁姑姑,姑姑安好。”
袁冬初连忙上前,弯腰把小姑娘扶起,连声称赞:“好可爱的小小姐,小小年纪,礼仪也能如此周到,真是难得。”
小姑娘行礼很规范,也非常萌,但该做的事情做完,便恢复了女童模样。虽然还是笑嘻嘻的,却躲开袁冬初的手,退在许氏身边,伸手要许氏抱。
许氏抱起女儿,笑着对袁冬初说道:“袁姑娘白夸了她,还是有些认生的。”
“小孩子认生是常事,小小姐这样已经很好了。”袁冬初由衷说道。
有了小孩子的话题,大家相处明显融洽多了,几个人客气一番,分别在几张锦凳坐下。
接下来,丫鬟们如穿花蝴蝶一般,在房间里来来去去,又是茶水点心、又是干果鲜品的,一一端了上来。
方大太太和袁冬初聊天也是随意,又有许氏和卓静兰在旁凑趣,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几个人便熟悉起来。
话说了好一阵子,茶也喝下去一盏,袁冬初记着写计划书的事,寻了个说话的空当,试探问道:“之前说的书写文书之事,不知安排在哪里?”
方大太太抚了抚额头,笑道:“瞧瞧我,和袁姑娘聊得投机,倒是把正事忘了。”
说着,看向卓静兰:“静兰和袁姑娘年纪相仿,去静兰院子吧。女孩子家的,一起说话做事随意些,陪着我们这些年长的,难免拘谨。”
“多谢大太太体恤。”袁冬初起身致谢,那样子,是不打算坐回去,准备立即开工的。
方大太太自然知道事有轻重缓急,两家相处联络感情是一方面,办正经事,却不能落下。
话是这么说的,方大太太却不急着让她走,而是示意她坐,转头招呼侍立一旁的刘嬷嬷:“把那对缠丝玛瑙镯拿来。”
袁冬初心下了然,这是方大太太要送见面礼了。
虽然知道,但人家没有明确表示之前,确也不好说什么推辞的话,只得重新坐下。
大概东西是早备好的,刘嬷嬷转身一个来回,便捧着一个托盘出来。
方大太太从上面拿起一对玛瑙嵌银丝手镯,伸手招呼袁冬初:“过来让我瞧瞧,看合不合适。”
“这个……”袁冬初迟疑着,方大太太催促,“来啊,不是还有事要做吗?”
袁冬初不好表现的太小家子气,终究还是迈步上前。
方大太太拉着她的手,顺势就把其中一只镯子套在她手上。
随即端详着笑道:“瞧瞧,我就说这个颜色花式,最适合女孩子吧?瞧瞧,多喜气。”
套在袁冬初手上的是一只红玛瑙手镯,色泽火红,斑驳的火红肉质,和稍显清润的底色相映成趣。
更有雪白银丝顺着这种斑驳,镶嵌出的梅枝纹络,让整只镯子看起来精美绝伦。
袁冬初另一只手放在镯子上,想要取下来,却是被方大太太按住:“带着带着,瞧瞧多合适。难得我和袁姑娘合眼缘,送这个,倒是显得礼轻了。”
“这个……太贵重了,我们这样跑船的身份,带着也不合适啊。”袁冬初还想再努力一下。
“小孩子家的,说什么呢?”方大太太嗔怪道,“怎么好随便说这样的话?以袁姑娘的才干,跑船只是暂时的。这两只镯子,如今看着精美,怕是过不了多久,这样的物件和姑娘的身份还不配了呢。你若着实嫌弃,我就不好太勉强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推辞就有些不妥了,袁冬初便也缩了手,忙退开两步,蹲身行礼感谢。
“来来,把这只也带上。这个颜色,只适合女孩子们带着,漂亮喜气。”
另一只手镯质地一样,配着不一样的纹路,梅枝图案却是稍有变化,但韵味基调浑然一体。
这样的工艺,不说别的,光打造镯子的工钱就不是一般人能付得起的。
只不过,这么高档的饰品,配着她这一身的衣裙,怎么看怎么不搭调。
托盘上还有一支玛瑙银丝簪。
同样质地的玛瑙,用银丝嵌出同样的梅枝纹样,方大太太指使着刘嬷嬷:“把这个也包起来,送静兰房里,和袁姑娘的物品放一处。
刘嬷嬷顺手取过一只匣子,看匣子的尺寸,不但可以放得下簪子,两只手镯应该也是一起的。
这边东西还没包好,却是听到门外有小丫鬟的声音响起:“奴婢见过姨太太,见过三小姐、表小姐。”
紧接着,就有丫鬟进来禀报:“姨太太、表小姐和三小姐来了。”
方大太太和许氏面上不显,卓静兰却是皱了皱眉。
[94.第93章 不速之客]
随着禀报丫头的话音落下,一个三十几岁衣着华丽、样貌美丽的妇人、带着两个女孩子走进房间。
“听说大姐这里来了客人,我们也过来凑个趣。”美妇还未站定,便开口笑道,顺便的,眼神已经转到袁冬初这边。
她身后跟着的两个女孩子,一个和卓静兰年纪相仿,另一个看起来小上一两岁的样子,都是衣饰讲究,花样容貌。
两人先给方大太太行礼,之后又和许氏、卓静兰见过,说笑几句,一起坐在卓静兰下首,看着很是熟稔。
方大太太没打算引荐她们认识袁冬初,待到美妇坐定,便对许氏说道:“不是有事要忙吗?我和你们姨母、两个妹妹说话,你和静兰陪袁姑娘去忙吧。”
许氏应了一声,刚打算把小锦儿交给乳母,那位被称作姨母的美妇眼神转过,便眼尖的看到袁冬初手上的玛瑙镯,立即出声:“这是哪位故交亲戚家的姑娘?竟如此得大姐喜欢,这两只镯子,孩子们都喜欢的紧,大姐却是给了这位姑娘。”
袁冬初低眉敛目,没任何表示。
听称呼,这美妇应该是方大太太的妹妹,当着姐姐的面,对姐姐的客人如此无礼,却是有失体统了。
只不过,人家是至亲,礼数如何,她一个外人是没立场质疑的。
只是这手镯戴的,却着实别扭了。
那位被称作表小姐的,见袁冬初毫无反应,小声咕哝道:“脸皮真厚,都被人这样说了,还拿着人家东西不撒手。看那身衣裳穿的,也不看自己配不配的上。”
她嘟哝的声音不高,但袁冬初却听了个清清楚楚。
不但袁冬初听到了,卓静兰也听了个大概,当下就变色质问:“清瑶,你说什么?!”
被叫做清瑶的表小姐大概没想到,卓静兰会为了个衣着寒碜的外人这样对她。
先是怔了怔,随即不甘愿的撇了撇嘴,说道:“我没说错啊,看她那身衣服,怎配得起那对手镯?一看就是来打秋风的嘛。拿些吃的穿的回去却也罢了,哄了如此精美的镯子,她没有与之匹配的身份,最终也得变卖了。我只是可惜这镯子的精致,没别的意思。”
美妇应该是清瑶的母亲,这位除了没呵斥自己女儿的无礼,反而附和道:“是啊,大姐。”
说着,还很刻意的上下打量一番袁冬初,才继续说道:“她这样的身份,接济些米面,再收拾些孩子们不穿的衣裳,怕是更实用些。”
方大太太脸上怒容和尴尬之色交替闪过,最终还是压下情绪,低垂着眼睑,淡淡说道:“这位姑娘是老爷请来的贵客,不是能让人随意说道的。若你们来就是为了说这个,还是慎言为好。”
大约感觉到房间里气氛的变化,许氏怀里的小锦儿抽噎一声,“哇”的哭了出来。
许氏连忙抱着安抚,面对婆母的妹妹,却有些无可奈何。
美妇大概也没想到,方大太太居然会给她脸色看,当下面色也不好看,讥笑道:“原来是姐夫请来的,果然人不可貌相,原来是我们看走眼了。姐姐也是,不早些告知,让我们唐突了贵人!”
给方大太太看了脸色还不解气,再转向袁冬初,上上下下又是一番打量,拿腔拿调的问道:“不知姑娘哪里人士?看起来不像久居通州。能得卓家家主如此看重,想来姑娘的家世很不寻常吧?”
她就不信了,让自家女儿穿戴如此寒碜,能是什么了不得的家事!
袁冬初被她这样打量着,却没表现出丁点儿的不自在,“让这位太太失望了,小女没什么家世,只是在河道上跑船而已。”
“跑……跑船的?”美妇以及和她同来的三小姐、表小姐俱是大惊,齐齐望向袁冬初,再一次上下打量。
袁冬初一无所觉,慢条斯理把手腕上的镯子褪下来,交给身后的刘婶。
刘婶超级识眼色,很慎重的接过,往自己手上捧着的包裹中塞了又塞,直到感觉安全了,才重新恢复之前拘谨木讷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