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三旺诚惶诚恐,当下就跪地上了:“大人,草民之前的确不知深浅,和一些市井之徒过从甚密。但草民不敢做犯法的事啊,望大人明鉴。”
他这一跪,身后的二当家、三当家撩袍子也要跟着跪下,却被衙役班头上来接连推搡:“好好站着!干什么?想威逼大人还是怎么着?!”
二当家、三当家一脸懵,这怎么跪还有错了?
虽然发懵,但看了看上座的几位大人,他们还真不敢跪了,哆哆嗦嗦站在原处没动。
其他大小头目和小喽啰一看这情形,好了,他们也不用跪了。
只不过,大哥跪着,他们这些手下和小弟都站着、看着,总有些不自在。
接着,问话人和大将军府的人一样,质问崔三望,顾天成把津州市井势力搅散,他是怎样应对的?
跪在地上的崔三望赌咒发誓,说他也是市井出身,所以才和混市井的人比较亲近,但他从未想过在津州经营什么势力。
在府衙介入之后,他已经知道错了,心中惶恐至极。因为没酿成大祸,心里感激顾天成还来不及,绝不会心生怨念。
贺之进又是一声冷哼,看向京城两位官员。
那两位淡淡笑了笑,征求贺之进的意见:“要不,今天就问到这里吧,贺大人觉得怎样?”
贺之进连忙点头:“好,那就问到这里便是。”
京城派来的这两位品级不如他高,但人家是阁部和刑部派下来检查工作的,他得全力配合。
码头众人都是神色惊恐,今天先问到这里?
意思是以后还要来?
这样来上两三次,码头哪里还有威严?来往码头的人怕是不好管了啊。
三位大人说着话便起身,在众官员和衙役的拱卫之下,从码头堂口出来。
外面的情形看着很豪华,停着若干顶轿子,还被码头来往的各种人等看着。
贺之进带着众人,坐轿子的坐轿子,步行的步行,一行人庄严肃穆,在周围百姓和进出码头客人的注目中,浩浩荡荡的走了。
码头二当家、三当家带着码头帮众,目送大人和各位官爷走远。
而崔三望,贺之进没让他起身,他便跪在原地没敢动。
他的一众手下一窝蜂的出门,只有他孤零零跪在厅堂一侧的地上。
贺之进和一众官员在的时候,崔三望是挺狼狈。但等到码头众人回转,崔三望已经坐在厅堂正中位置,正冷冷的看着返回来的众人。
这些人想到刚才,只有他们大哥一人跪在地上,而他们这么多人都站在一旁,看到了大哥的狼狈,不由得心中发虚。
崔三望冷笑一声,淡淡说道:“人们都说树倒胡孙散,我这棵树眼看就要倒了,各位少不得要投奔一个好的前程,需不需要我这颗脑袋当投名状?”
他一边说话,冒着冷光的眼睛一边扫过一众手下。尤其昨天和他表过衷心的那七个,都是着重被他目光关照了的。
胡山和陈劲松便是被重点关照的两个,两人立即就跪下了,双双拱手:“大哥,咱们不是一日两日的交情了,难道大哥还信不过我们?”
后面哗啦啦跪下一大片。
崔三望是真信不过他们的交情,可面对这么多人,他的心里话不能往外说啊。
他从座位上站起,跨前两步,把胡山和陈劲松扶起来,深深的叹了口气,沉痛说道:
“这么多年来,咱们吃香的喝辣的,大哥我没亏待过兄弟。可这个时候,眼看你们就要被我连累,我这心里……不落忍啊。”
说着,连连挥手,让后面的兄弟也都站起来。
在众人的真情流露下,崔三望又是好一番语重心长,说了很多勉励兄弟的话,给兄弟们打气,他们一定能度过这个难关。
胡山和陈劲松等兄弟群情激奋,誓死要和崔三望同生共死。
码头还得继续经营,鼓舞士气的话说完,崔三望安排众人各自做事。
等到人们都散去,厅堂内只有崔三望一人,他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收拾财物、就此逃走。
如果说之前,他还不知道应该相信谁。
那么经过今天的事,又看了刚才他们要和他同生共死的诚挚样子,他是谁也不相信了。
有昨天诚运袁冬初的鼓惑,再有今日府衙这么大的排场前来兴师问罪。若说他手下这百十号兄弟没一个生出异心的,他是一点都不信。
只怕现在,他手下的所谓兄弟,有一个算一个,都知道顾天成的确是个不能惹的。
而想要不被他崔三望连累,就得照着那个袁冬初的说法,把他砍了,才能向诚运投诚,才能得到诚运的庇护。
[692.第688章 起效]
崔三望本就因为袁冬初的游说,对几个手下犯疑。怀着这种心情,看他手下大大小小的头目们,个个都像心怀不轨,个个都像谋害他上位。
结果午后他想找二当家、三当家商量事情时,却找不到二当家胡山。
厅堂里,三当家陈劲松还有几个回话的小弟,眼看着崔三旺脸色越来越不好,而且看向他们的眼神儿也开始不对,一个个的心里都犯嘀咕。
崔三望也是发了狠,让手下放下所有事情,发动更多人去找胡山。
找胡山的过程中,发现一个小头目带着两个小弟,也是不知踪影。
崔三望更加火大,把给他回话的人挨个骂了个狗血喷头。其中夹枪带棒的,还说了好些有的没的。
最后还是一个路人指点,说好像在一家酒楼看到过码头二当家,这才把胡山找了回来。
胡山一进门,厅堂里几十道目光全都看向他。
而他午间喝了点酒,完全搞不清状况,直接走上前来,打算坐回他的位置,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他一点没想到,崔三望会从椅子上蹦起来,抢前两步,猛的一脚,把他踹出一丈多远。
胡山本就喝了点酒,脸红脑胀的,不但没躲开,站都没站稳便摔了出去。
而崔三望心里的怒气并未随着这一脚消散,站在当地,张口便骂了起来:
“一个个的瞎了你们的狗眼,这是拿准老子失势了是吧?能随意敷衍怠慢老子了是吧?
“还是已经在找人密谋,想着怎么把老子从大哥的位置上掀下来……”
这一骂,就是两刻钟,就在这场喝骂要收尾的时候,那个不见踪影的小头目带着两个小弟回来了。
他也是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在厅堂里走来走去的崔三望拽住脖领子,“啪”“啪”就是两个耳光。
只瞬间,小头目的脸就火辣辣的涨红了。
之后崔三望又是一脚,小头目就和胡山扎堆儿去了。
两个小弟被吓得大汗,当即直挺挺的就跪在了地上。
于是,刚刚没彻底停下的喝骂又开始了。
厅堂里其他人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被踢倒的胡山已经挣扎着爬起,却没敢动窝,只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小头目被扇了两耳光,头都是晕的,也不敢躺在地上装死,连忙爬了起来。
看了前面跪着的两个小弟,他没敢想胡山一样站起,而是直接跪在了原地。
就这样,崔三望像只困兽一样,在地上来回走动,边走边破口大骂。
直到他觉得口干舌燥,这才踢了他身边的小弟一脚,让小弟去泡茶。
他自己也才气冲冲的坐回自己的位置。
虽然如此,心中那口闷气依然没消。坐下慢慢喝着茶,看着堂下或站或跪、默不作声的众人,忍不住又火大起来。
这些混账东西,在自己面前装出一副死人样,这是想干什么?无声抗拒吗?
只不过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再想发作也得有个理由。
再回想自己找胡山和陈劲松,要干什么来着?
想了好半天也没想起来,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都滚出去做事!”
众人多是找不到胡山,来回话时被留下的。如今胡山找回来了,他们也都莫名其妙的挨了顿骂。
结果,什么事没说,这就要散了?
不过这个时候,一个个麻溜的走人还来不及,谁还会多事的去问。
这些人刚开始退后散去,崔三望又想起来了,他想交代底下的人:近一段时间,言行谨慎些,不该收的钱不要收。类似于打骂欺压良善这种事,眼下也不能做了。
总之不要被人抓到把柄。
可是现在,他忽然觉得意兴阑珊。
这些人心里怕是都想着怎么背叛他。他越不想惹事,这些人说不定越会暗地里使坏,给他弄出些事端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