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和顾天成很有默契,接过之后再上前几步,把一叠纸放在文家两人之间的桌上。
文四爷原本是跟着他三哥一同站起的,见此情形,眼神闪烁两下,重新坐回椅子,把两叠纸拿在手中,一页一页快速翻看下去。
翻看的过程中脸色渐渐发青,看到最后两页,终于忍不住站起,抽出其中一张,递给文三爷。
文三爷还那儿端着呢,负手而立,一派高手风范,心思却全在那叠纸和文四爷的神态动作上。
待接过那张纸,看清纸上内容,他也撑不住了。
前面那些材料写的什么,他还不得而知。但这一页,写的是程氏抛尸的调查,其中抛尸时间,所走路线,搬运尸体的下人名字,全都写得清清楚楚。
文三爷紧捏着那张纸,面色阴戾,眼珠快速转动着。
顾天成坐着不动,连二郎腿都翘起来了,凉凉说道:“是不是过上几日,文家这三个下人便会没了踪影?
“或者是放了身契返乡,或是得了急病一命呜呼,又或者卷了东家的财物逃走。
“呵呵,这世上,怕是没有这么巧的事。文家大族,想来都是读书识字的,欲盖弥彰这个词听说过吗?”
文三爷目露凶光,转向顾天成。
真是巧了,顾天成说的这几种可能,他刚才都想过。
顾天成哪里怕他这个,当下也是沉下脸,都不带站起的,却气势不弱。
他目光锋利,迎着文三爷的视线,冷笑道:“别用这种眼神看小爷,小爷我抡刀子和人拼命讨生路的年纪,你怕是连刀锋是什么都不知道。
“小爷我能来县衙后堂,这是给你机会。既然你不要,爷我就走了。”
说完,他站起身来,将要迈步时,还看了看文四爷和他有些颤抖的手,笑道:“这些东西嘛,也好,就留着给文家二位爷看着消遣吧,和看话本差不多热闹。
“顶多小爷我回去再多抄几遍,把这上面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的真名实姓,也写上去,往京城各衙门都递上一份,看看文氏一族是否如你们想象的那样势大。顺便也看看,皇帝陛下是否认你们父子是天子的亲戚。”
文四爷首先就慌了,连忙跨出两步,挡在顾天成面前,一手还抓着那叠纸便连连拱手:“这位顾小哥,不是,顾当家,咱们有话好好说,咱们谈,好好谈一谈,总有解决的办法。”
顾天成斜了文三爷一眼,爱搭不理的斜跨出一步,又被挡住。
文四爷也是急了,回手狠狠扯了文三爷一把:“三哥!”
顺便把手里那叠纸往他怀里一塞:“你先看看再说!”
然后转向顾天成,陪着笑脸好一番低声下气。
文三爷心里其实是着急的,一目十行把这叠纸上的内容看下来。即使看了个大概,也是让他心惊不已。
东西当然是康豪调查出来的内容。
康豪的办事能力,真不是吹出来的。
打听程氏案子的同时,他把文家来此地的一些劣迹也都记了下来。
其中便有文家在某某地买的宅子,原本多少钱,文家仗势,又是恐吓,又是暗地里的动作,再有知县的睁只眼闭只眼……到最后,是用多少银子钱强买下来的;
文家买某某村的上好良田时,又是怎样以中等田甚至劣等田的价格买到手;
文家买下的宅子,在修缮过程中,院墙扩出去多少,占了别家多少宅地……
文家三房的文七,家中两个小妾是从谁谁谁家强买来的;
最后的内容,才是强抢程氏至死案。
那些强买强卖、强占别家土地的事情,很多权势之家多多少少都干过。但人家得自身足够强大,能把这种事捂在一地,传不出去才行。
可文三爷自问,这顾天成是干什么的?他们干的这些事,捂得住吗?
再加上还有了命案,一旦消息传开,传到京城,津州的文氏嫡支一定不替他们兜着,搞不好就先一步撇清关系、大义灭亲了。
想明白一切的文三爷精气神大跌,退了两步,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528.第524章 顾天成要的东西]
顾天成撇了文三爷一眼,又似笑非笑的看向一旁陪笑的文四爷,说道:“既然这样,那就谈谈吧。”
他没兴致和文家这两人较真,只要把他们斗倒了,让他们知道厉害,把接下来的事情办妥便可。
文四爷依然陪笑:“是是是,顾当家请坐,咱们坐下谈。”
他和知县一样,以为这顾天成果然就是个混混,这是抓到文家的短处,要从文家诈出不菲的好处。
如今,只看他会开多大的口了?
哪想到顾天成一开口,就让在座几人僵在当场。
“那程氏死的的确可怜,而贵府的七公子,强抢民女也是事实,且屡犯不止。”
包括知县在内的三个人,不知道该说什么。你都到衙门后堂了,还说这种话,这讹诈的胃口得有多大?
顾天成接着说道:“包括七公子之前强买的两个女子,文家迁来武全县这段时间,七公子已经强占了三家的女子。最后的程氏,干脆连钱都没花,当街抢回来的,人家还是有夫之妇,最后还把人害死了。”
他连连冷笑:“这是胆子越来越大,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文三爷急了,辩解道:“真的是那程氏想不开,她自己上吊死的。”
顾天成脸一沉:“把人家有夫之妇抢回家玷污,是问哪个正经妇人想得开!”
文三爷脸上讪讪,顾天成冷笑一声:“原本还以为弄出了人命,你文家会有所收敛。如今看来,原来你家没什么错处!既然所有事情都做得对,以后一定还要继续是吧?”
这时候的顾天成,真想一拳把文三爷那张脸打烂。
什么东西!
张知县继续和稀泥:“顾公子顾公子,莫急莫急,有话好说。”
顾天成也真是不想再废话了:“我有个挚交兄弟,在通州衙门做事。领了上官之命,调查程氏一案的始末证据,帮助程家了结此案。”
知县立即想起,前几天有个叫康豪的通州捕快,连番递帖子,就是想让县衙审理此案。只不过,被他搪塞了一次,之后便连那人的面也肯不见了。
文三爷、文四爷同样知道此事,知县把那姓康的捕快支走,不予理睬。却是不会白白做事,那是告知了文家,让文家好一番感谢了他的。
没想到那个捕快是顾天成的朋友。
这顾天成在武全县,又是殴打文家子弟,又是击鼓告状,居然只是为了替一个当捕快的朋友帮忙,过分了吧?!
他们虽然是文家旁支,却也是文家的族人,难道连一个低贱的捕快也比不上?
顾天成一看这俩货的脸色,就知道他们那高高在上的毛病又犯了,当即也是不留情面:“小爷我的朋友,那是有大前程的。小爷我岂能眼看他因这么件事为难,让上官以为他办差不利?
“文家有两个选择,一个……”顾天成敲了敲他手边那叠纸,“按照这上面的记录,一样样核实,该退银子的退银子,该退地的退地,犯事的人传唤衙门,听判吃板子。
“至于程氏一案,文七公子奸淫良家妇女,而程氏乃坚贞烈性女子,不甘受辱,自尽而亡。”
顾天成的视线从文三爷、文四爷面上扫过,最后落到知县脸上,问道,“犯下如此恶劣重罪,文七公子是要杀头的吧?”
知县干笑两声,支吾着:“这个……这个……也有视情节轻判的。”
顾天成冷笑:“为什么轻判?因为文家是皇亲国戚?还是因贵府七公子之前已经抢过两个民间女子,所以这种事稀松平常?”
知县抹了把汗,像文七这样的惯犯,若一定有人要他死,的确能杀头。
文四爷陪笑道:“听顾当家的意思,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顾天成掸了掸他那短打衣裳的衣襟,才施施然说道:“另外的选择,当然是我那朋友能交差,文家也不损根本。”
文四爷和知县都是点头:“这样好,这样最好。”
顾天成径自说下去:“既然康大哥上司让他调查的是程氏一案,那咱们就只说这个案件,其余的,我也就不问了。
“文家若心疼七公子,不忍他吃牢狱之灾,那就把程家和王家叫到一起,由县衙调停,让文家和王家给程家一笔补偿,原告被告和解便是。”
一听能和解,文三爷放下心来,开始关心起银子:“需要补偿多少?”
顾天成上下看看他,冷冷说道:“二百两银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