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冬初是真的被这趟意外吓傻了啊,她要拿卖鸡蛋的那点钱去买糖?
被他爹知道了,他爹能答应吗?
“嗯,我去买些糖,你去不?”袁冬初问道。
“我……我得回了,家里还有事,你路上小心些,不要再被人撞到。”
做这种败家的事,连巧珍可不敢和她一起。袁长河知道自家闺女这做法,肯定不满意。到时,说不定会责怪她不加劝阻。
待到下半晌,连巧珍闲下来,想起之前那档子事儿。有些好奇袁冬初买糖回来,不知她爹有没有骂她。
想到就做,连巧珍去了趟袁冬初家。
但袁家院门锁着,家里没人。
袁冬初晌午前刚做了错事,不在家好好呆着,跑出去干什么?难道挖野菜、或者捡柴去了?
她正一边寻思着,一边往胡同外走,却见袁冬初挎着篮子回来了,看面上神色还好,不像受了打击的样子。
连巧珍把视线移到袁冬初的篮子上,篮子里已经不是早间看到的那块粗布,而是一块柔软的白色细棉布,棉布下面是有东西的。
好马配好鞍的道理,这样的细棉布盖着的东西……
“冬初,你真的去卖吃食了?”连巧珍惊讶莫名。
“是啊。”袁冬初答道。
“那……卖了吗?”连巧珍迟疑着,继续问。
“卖了啊。”袁冬初一脸的理应如此。
“真……真的啊!那你……赚到钱了吗?”这话问的有些过界、有些失礼,但连巧珍实在压抑不住内心的惊讶。
“嗯,还不错,算是赚了。”冬初的回答不太明朗。
“算是赚了?那是赚了,还是没赚?”连巧珍追问。
“我用卖了吃食的钱,又买了些糖和面粉。”袁冬初回答。
连巧珍眼神深邃起来,又买了面粉和糖?那就是说,袁冬初做的吃食,是用鸡蛋、面粉和糖做的。
刚刚把吃食卖光,立即又买了面粉和糖,袁冬初自家有鸡蛋……这是……要长久做这个生意了吗?
这生意,一定很赚钱吧?
否则,总要考虑盘算一番,才会决定接下来是否继续。
那一刻,连巧珍非常后悔。
晌午时分,她若是和袁冬初一起去买糖,再听她说说怎么用鸡蛋和糖做吃食。说不定,袁冬初忙不过来的时候,会喊她一起的。
“冬初,你做的是什么样的吃食?”连巧珍试探问道。
袁冬初似乎思量了一下,没回答连巧珍的问话,而是说道:“我听我爹说,咱们左近的码头,偶尔会有富贵人家乘坐的客船停靠。我琢磨,若是把我做的这个吃食去那里兜售,应该比集市卖得好。”
连巧珍没回过味,那只是偶尔啊。
偶尔一次,怎比得上集市这样日日有生意?
她怔怔的应声:“哦,你是这么想的啊?”
她猜测,袁冬初之所以扯这种没可能的话,是因为赚钱的手艺要保密,不愿告诉她实情,所以才岔开话题,说些有的没的。
没想到袁冬初拿出钥匙开锁之后,说道:“进来说吧。”
从那天开始,她就和袁冬初一起做点心。
附近码头有客船停靠,她们便乘船过去,把点心卖上客船。没有客船,就在集市上把点心卖掉。
在集市上卖点心,果真和客船上没法比。点心价钱没差别,但生意的做法却是不同。
客船的主顾非富即贵,她们把点心卖给主顾之后,主顾若是多问几句点心的做法,她们便会把做法告知。
只不过,她和袁冬初都是能说会道的人,告知做法之前,总会表示一下方子的珍贵、是她们赚钱的根本云云。
赖以赚钱的点心方子当然很珍贵,大多数主顾得到方子,都会有不菲的赏钱。
吝啬的主顾也有,但很少。
通常情况下,送点心方子所得赏钱,比她们在集市卖一个月点心的收入多的多。
因为客船的流动性,富贵人家乘船离开之后,对她们这地方没什么影响力,即使给出了方子,也没影响她们的点心生意。
而且袁冬初心思颇多,镇子不大,她们每天只做一种点心,即使有客船停靠,一条客船买到的,也只是当天做的那一种点心,方子当然也是对应的这个。
也就是说,每次往客船上卖点心,并不会把家底兜出去。
并且,那方子不是卖给主顾的,而是送的,这就不影响她们继续做同样的点心买卖。
最开始,卖点心的钱是她和袁冬初平分。后来她做点心的手艺明显比袁冬初要好很多,卖点心的钱就是三七分了,她得七成,袁冬初分三成。
但往客船兜售点心,所得绝大部分是赏钱,赏钱啊!
通常情况下,卖点心的钱连赏钱的零头都不足。这么巨额的赏钱,却是袁冬初拿九成,只给她一成而已。
[30.第29章 将来的恐怖]
对于袁冬初的分配,连巧珍心下其实是不满的。
点心能够得上有钱人的口味,口感和味道更加重要不是吗?
贵人吃着满意,才会愿意要点心方子,才能有打赏。
在这方面,她的贡献更大!但袁冬初从未提过平分赏钱、或者调整一下比例。
连巧珍也想过,自己分得的银钱太少,她不和袁冬初一起做了。
但这个生意,摆明了是袁冬初起意开始的。她若分出来单做,自己的名声定会受损。
那时的她什么都不懂,心底里很看重她和秦向儒的亲事。
秦家是大户人家,秦向儒是官宦人家的子弟。虽然秦家有些没落,那也不是她们这样的人家可以比的。
她若被人指责人品有问题,怕是秦家会退婚。
而且袁冬初鬼的很,她说新的点心不容易,她得用心想才会琢磨出新的点心式样。
所以,过好长时间,才会提出一种新的做法,之后实验多次才能成功。
连巧珍很怕她自己单干之后,不但名声受损,袁冬初离开她,还会找别家女孩子合伙。
到时候,袁冬初那边不断有新点心推出,而她只守着手头掌握的那几种。
若袁冬初再黑心一点,把旧有的点心方子卖给当地的点心铺子,最后做不下去的只能是她。
时间渐渐过去,连巧珍就在各种纠结心情中,拿着不平等的收入分配,继续和袁冬初一起做着点心生意,她渐渐的也麻木了。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她出嫁,袁冬初才放手了点心生意,彻底交给她。
她用秦家分给她和秦向儒的那个小店铺,开了个点心铺子。
而袁冬初则跟着她爹,用做点心生意赚来的大笔银子,买了两条船,和顾天成合伙,开始做起了河运生意。
当时的连巧珍还奇怪,袁东初居然舍得把这么赚钱的生意给了她。
却没想到,人家是有了更大的打算,去做大事业了。
事后她回想,袁冬初真是有心机。摆脱她时,只是假模假样的询问她要不要也入一股,却没解释河运生意虽然有风险,但是,一旦成功,将会是多么大的规模和势力。
她当时只是一个小镇子上的平民女子,只知道河上运货风险大,经常听闻某某货船在河上出事,光是陪货主银子,就搞到倾家荡产。
另有码头上的地痞无赖,也很难以应付。只要龙头老大不如意,船只连安全靠岸的机会有没有。
袁冬初又不给她说清楚其中的关键,她哪敢把好不容易到手的银钱拿去冒险?
直到岁月一年年流逝,眼看着顾天成夫妇二人从两条船起家,在康豪的一路帮衬下,钩织起庞大的河运脉络和产业。
而她连巧珍,自小就聪明能干,家里家外一把好手。却被圈在一个小小的镇子里,一辈子仰望那两个样样不如她的女人。
她这次重生回来,首先就是把自己的亲事定下来,让她也好运一次。
紧接着,就是抢先做起点心生意,从根本上断掉袁冬初起家的银子积累。
出嫁前的一年,她不但让康豪在县城开起两家点心铺子,还特意把点心的制作方法泄露给延浦镇。
即使袁冬初能想到制作蛋松饼,也不会有丝毫优势。
可是,她所做的这些,根本没起到作用。
袁冬初的确没机会做点心,可她却有了别的赚钱方法。
这办法甚至比卖点心还要方便快捷,只要知道有客船停靠,马上去挖野草都赶趟儿。
不用油、不用糖,不用鸡蛋和面粉,更省了劳心费力的制作过程,却一样能卖给富贵人家,一样能得到丰厚的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