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觉得这退路，应该是用不上的。
儿子办事，明九娘表示十分放心，转而又和他说起对萧铁策的担心。
“决裂容易，然而过去的感情不那么容易放下。我一想到以后这件事情会成为他的心结，心里就不好受。”
“娘，这件事情您不用担心。”晔儿十分从容。
明九娘心道，晔儿虽然经历过不少事情，但是总体来说算是一帆风顺，而且到底年轻，很多复杂的感情体会不到。
她和他说，可能找不到什么共鸣。
然而晔儿却接着道：“这件事情我有办法。”
明九娘眼神瞬时亮了，因为她知道，晔儿不会胡乱说话，定然是胸有成竹才会开口。
听着晔儿细细说完，明九娘惊讶得嘴巴张成了o形。
“这……晔儿你老实跟我说，我不告诉你爹，这是真的假的？你不会是做个假的出来安慰你爹吧。”
晔儿轻笑：“娘，事关重大，我不敢造假。”
第1519章 晔儿拿出来的礼物
明九娘高兴得简直要念“阿弥陀佛”了。
晔儿继续道：“这件事情，我原本打算举事之前和我爹说。现在您提醒了我，既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行动，今晚我就去和我爹说。”
“好。”
晚上，烛光摇曳，一桌酒席，父子相对。
晔儿拿起温好的酒给萧铁策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举杯笑道：“爹，我敬您。”
萧铁策道：“今日少喝些，别耽误了正事。”
“好。”晔儿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却没有坐下，而是起身走到书桌前，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个狭长的匣子捧了过来。
“什么？”萧铁策问。
晔儿笑笑，忽然跪下，双手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地把东西呈给他。
萧铁策狐疑地接过，放到桌上，这才看着这黄花梨匣子上的龙纹，隐约觉得眼熟。
数着龙爪，他的面色凝重起来。
——这东西，违制了。
这是皇上才能用的规制。
晔儿此举，无异于提前在府里藏了龙袍，倘若被人发现，那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事到如今，萧铁策并不怕事，但是他生性低调沉稳，也不喜欢做这样的提前准备。
这种形式上的东西，并没有什么用，但是一旦泄露，恐怕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萧铁策并没有立刻打开匣子，而是严肃地看着还跪在地上的晔儿道：“为什么要做这个？你不是那种好大喜功的孩子。”
晔儿道：“爹，请您容禀。这匣子，不是我让人做的，而是先皇临终之前送给我的。”
萧铁策的脸色顿时变了，几乎是立刻打开了匣子。
里面是一道明黄色的卷轴。
在先皇和皇上身边都待过很多年的萧铁策，一下就认出了这是圣旨。
他手悬在半空，只觉得被千钧之力拉住，让他无法伸手去握住圣旨。
晔儿却十分平静，道：“爹，您看一下就知道了。”
萧铁策顿了顿，眼神中浮现出一抹复杂的光，半晌后终于缓缓用粗粝的手摸上了那道圣旨。
此刻他心里有无数的想法喷薄而出，百感交集，却是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你，”他嘴唇微动，缓缓地问，“晔儿你看过吗？”
“看过了。”晔儿还很平静，“这道遗旨原本藏在宫中，我让人取了回来。我想这会对您有用的！”
这一瞬间，萧铁策猛地明白过来里面的内容。
他把圣旨从中取出，然后缓缓展开——
果然如此！
萧铁策把圣旨细细地看了两遍，放下，然后又把晔儿扶起来。
这圣旨，是向天下澄清萧铁策的身份，先皇在圣旨中承认了萧铁策是自己亲生儿子。
而且最重要的是，先皇说，倘若现在的皇帝昏聩，萧铁策可以取而代之。
晔儿没说的是，原本先皇是想让他直接即位的，但是他说服了先皇，让他改成了萧铁策。
当然先皇这圣旨也不是盲目的，能走到这一步，让人承认这圣旨，说明他们父子已经有了足够的实力。
第1520章 遗旨内容
“所以爹，这并非您强抢，这原本就该是您的。”晔儿道，“这是先皇遗旨。”
萧铁策凝重的神色轻松了些许，丝丝动容闪过，抬手摸摸儿子的头：“好。”
“娘一直担心您。”晔儿又道，“但是其实就算没有这道圣旨，我认为也不会改变什么；只是如果这能让您心里安慰些，让娘少担心一些，那也是好的。”
“嗯。”
萧铁策带着这匣子回到自己房间，屋里的灯亮了半夜。
“怎么还不睡？”明九娘已经睡了一觉，伸手掀开幔帐，打着哈欠问道。
萧铁策坐在桌前，不知道第多少次摩挲过圣旨，闻言道：“你先睡，我不困。”
明九娘披着衣服下床，穿着鞋走过来，“什么好东西，看到三更半夜也不睡，是不是有小姑娘给你写情诗了？”
萧铁策没想瞒她，所以便把圣旨推给了她。
明九娘一目十行地看完，然后把圣旨举起来几乎贴到脸上：“这玉玺你们做得挺逼真啊，我看和家里供着的那些先皇圣旨上的红印一模一样。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我门外汉的缘故，还是小心些，毕竟这么大的事情，那些人不得睁大眼睛辨认啊！”
“那是真的。”萧铁策哭笑不得地道。
“真的？”明九娘更惊讶了，“你们去盗墓了？”
话说出口她又觉得不对，这玉玺应该一代代传下去，也不能给先皇陪葬吧。
“不，不会真是先皇遗旨吧。”
明九娘并不觉得先皇会对他们一家这么好啊！而且先皇有这样的远见吗？
“晔儿拿出来的。”萧铁策道。
明九娘心里更怀疑了。
造假这事，萧铁策不太会做，但是晔儿就不一定了。
可是萧铁策显然不这么想。
他说：“是真的。”
明九娘能怎么办？当然是附和他了。
“哦，那看起来，取而代之，是天命所归了。”
萧铁策笑了笑，把圣旨收了起来，道：“晔儿还是太年轻。”
“嗯？什么意思？”明九娘表示不服。
自己儿子那么优秀，哪里让萧铁策不满意了？
“你都觉得是假的，那没有见过这圣旨的人呢？”萧铁策道。
明九娘瞪大眼睛，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萧铁策说得确实没错，她都怀疑是假的，那别人岂不是更会怀疑？
尤其一旦他们成功，历史本来就是成功者书写的，或许还会有人觉得这遗旨是萧铁策父子伪造出来愚弄天下的。
这就很让人恼怒了。
明明是真的，怎么就玩出来假的即时感？
“我就没打算拿出来。”萧铁策把匣子收起来淡淡道，“这圣旨于我的意义，就是能够自我安慰，这皇位，不是我不告而取的。”
明九娘从背后抱着他的腰，脸贴在他后背上：“我知道走到今日这一步，不管说什么你心里都会难受。”
“不难受了，我为他已经做到了所有能做的事情，不必后悔惋惜。”萧铁策道，“刀尖已经抵到喉咙，九娘，我没有选择了。”
除了皇上的弟弟，他还为人夫，为人父。
为了他所爱之人，万箭穿心，只当寻常。
第1521章 伤逝
萧铁策感受到身后柔软的身躯，嘴角漾出笑意，“九娘，我是男人。”
“我当然知道了。”明九娘嘟囔道。
“所以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多愁善感。”萧铁策目光坚毅，“从我做出决定那刻起，就没有想过回头。”
“我知道，可是千万人面前坚硬如铁的伟岸男人，在我这里，也只是会累会疼会难过的。”明九娘道，“或者说，确实是我多想了，我不喜欢从前兄弟情深，最后变成反目成仇。萧铁策，我也替你难受。”
萧铁策把她拉到怀里，两人灯下静静相拥，谁都没说话，只有烛芯的爆裂声，偶尔间打断深夜的静寂。
与此同时，猫猫正和仲灵在葛嬷嬷房间中，后者已经是回光返照，眼神再也没有往日的清亮。
葛嬷嬷用苍老的手哆哆嗦嗦从头上拔下一根银钗塞到猫猫手中，“大姑娘，留，留个念想。”
猫猫泣不成声：“嬷嬷，您再等等，太医快来了。”
葛嬷嬷吃力地笑笑，几不可见地摇摇头。
她知道，她大限将至，她平静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嬷嬷，再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我还给你做了双鞋子……”猫猫哭着道，“你再坚持坚持好不好？”
就算再过一个生辰，也能让她心里好受些。
仲灵这才明白，原来猫猫这些日子一直做的针线，是打算送给葛嬷嬷的。
“谢谢大姑娘。”葛嬷嬷吃力地道，脸上笑意渐深，“够了，够了……”
这一生什么都经历过，幸亏得到侯府照拂，得以安度晚年，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葛嬷嬷没有见到第二天的晨光。
猫猫拒绝了琳琅让她暂时回避的建议，坚持和丫鬟婆子一起帮葛嬷嬷换了寿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