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晋王勉力笑道,“我让丁圭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春秋怕自己控制不住,路上再流泪。
晋王却坚持让丁圭送她,春秋不说话了。
她向晋王行礼,垂眸低声道:“王爷好好养伤。”
可是还没迈出门槛,晋王喊住了她。
春秋扶着门,转头看向他。
她身后,夕阳熊熊燃烧,染红了漫天的火烧云;她脸上尤带泪痕,冷静的眼神中泄露出几分自己没有察觉的关切和凄然。
晋王苦笑:“上次冲你发火,是我的错,春秋原谅我一次。”
春秋没想到他竟然会向自己道歉。
他是亲王,是天上的云;她是弃妇,是地上的泥;两人原本云泥之别,他却因为对自己说了一句重话而当众道歉。
而且那件事情,明明是她冒昧在前。
“王爷言重了,是我不知深浅,该向王爷道歉。”她行了个礼,再也不能待下去,转身匆匆离开。
晋王一直维持着往外看的姿势,一直等到丁圭回来。
“她,怎么样了?”晋王轻叹一口气道。
丁圭老老实实地道:“属下不知道,您等自己看吧——春秋姑娘明日还来。”
晋王:“……丁圭,我是不是把你惯坏了?”
丁圭有几分赌气地道:“那王爷就让人打我板子好了。”
晋王:“你这是怎么了?”
“王爷根本不听属下劝告。您看您和春秋姑娘,明明彼此有意……”
“丁圭!”晋王冷了脸,“不许胡说。春秋不容易,不能坏了她名声,她以后还要嫁人的。”
“嫁给您不最好吗?”丁圭道,“您不想祸害人,可是春秋姑娘就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吗?您既然喜欢,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属下觉得,您一点儿都不爷们!”
“闭嘴!”
“属下今日偏要说,就是您砍我脑袋,也得先让我把话说完不是?”丁圭道,“多少年了,您一直自苦!太后娘娘拼了命留下您,不是让您把所有的苦都自己扛的。好,您君子,您伟大,属下陪您。您说不祸害人家,属下也认。可是明明春秋姑娘,她喜欢您的啊!您看她刚才跑来那个样子,您但凡是个爷们,能让她就那样走吗?她和明怀礼之前的事情,谁能不介怀?日后她跟了谁,别人能不计较?属下知道,您不在意,因为您是真心实意地欣赏她,喜欢她。”
晋王沉默了。
“既然都没有更好的路,为什么不抱在一起取暖呢?王爷,您这些年忍辱偷生,已经够了!就算只过一年好日子,那也是活过一场!”丁圭跪下。
他娘是晋王的奶娘,他是晋王的奶兄,情意不同常人,所以说话也大胆。
第375章 神助攻
明九娘做了牛肉馅饼,去给春秋送的时候,准备顺便详细问问晋王的情况时,却发现她哭肿了眼睛。
春秋见了她,更是痛哭出声。
“……我觉得我怎么能这么轻浮,这么轻易又喜欢上别人?”
明九娘:“……你不喜欢上别人,难道还要为明怀礼一直守着?他又没死,不用你为他守寡。你们已经一别两宽,他欢不欢喜我不管,我希望你能够欢喜。”
治愈失恋最有效彻底的方法,就是进入新的恋情。
而且晋王真的是谦谦君子,要说有什么缺点,那可能就是闷了一些。
“你是因为喜欢我,”春秋哽咽着道,“才会这般开解我。”
明九娘翻了个白眼:“这和我开解不开解有什么关系?我就问你,若是没有明怀礼那件事情,你现在是不是不会这么胆怯?”
“是。”春秋点点头。
“那我再问你,晋王喜欢你吗?”
春秋想了想,眼前浮现出晋王强撑着断腿之痛,满眼关切地问她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哪里还能说出一个“不喜欢”来?
“我想,大概也是喜欢的。”
“他对你好不好?”明九娘又问。
这次春秋极快地点点头。
“所以,因为一个辜负你,欺负你,把你踩到泥里的人渣,你就要对一个喜欢你,对你好的人怀疑和抗拒?春秋,没有这样的道理。我赞成你慎重,也赞成你仔细考虑婚姻大事,但是你把明怀礼给你的伤害一直带着,这不公平。”
明九娘淡淡道:“当然,我不是劝你跟着晋王;他到底如何,我不清楚,我只是觉得既然你已经动心,他也有意,那可以慢慢相处试试。我和萧铁策,还不是用了好多年,才重新在一起的?其实我一直想的是分开……”
不去接近和尝试,怎么能知道合适不合适呢?
“如果你非钻牛角尖,那你就顺着这个角度想,破罐子破摔,最坏就是再遇到一个明怀礼,可是你这次,没有投入那么多了。”
“别胡思乱想了。”明九娘拍拍她的肩膀,“喜欢就尝试,不喜欢就拒绝;回来一个人偷哭,不是我喜欢的姑娘。你介意什么,直接问;想要什么,直接开口,这世上最不该委屈的,是自己。”
明九娘点到即止,没有再说话。
第二天,春秋再去看晋王的时候就从容了许多;然而晋王经过丁圭的劝说,现在却有些不知所措模样。
她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把自己带来的食盒打开,道:“我加药材熬了一些大骨汤,回头让人给王爷热了喝。”
“我现在想尝尝。”晋王道。
好在是夏天,大骨汤凉得慢,还是温热的。
春秋用丁圭送来的勺子和小碗舀出一碗放在桌上,看向丁圭道:“麻烦去扶王爷起身。”
丁圭道:“那可不行,王爷这样,属下可不敢动;恐怕还是要麻烦春秋姑娘帮忙。”
晋王脸色微红,道:“我自己来便是。”
说话间,就要自己挣扎着坐起来。
丁圭大喊:“王爷,错位了可不得了,您别动!”
第376章 更进一步后的踟蹰
春秋上前有些吃力地把晋王扶起来,在他背后垫上了迎枕,做这些的时候很自然,但是晋王却看到她红了的耳垂。
原来,不是他一个人在紧张。
他忽然就觉得十分开怀。
他想起了丁圭说的话,他得像个爷们一样。
春秋端着大骨汤过来,刚想塞给晋王,丁圭就抢过来道:“春秋姑娘,交给属下,属下喂王爷。”
春秋愣了下,这还用别人喂吗?
难道是因为她年轻没见识,贵人们吃饭都是如此的?
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祖父也是在东宫伺候多年的,怎么从来没有和她提起过?
而且当她看到丁圭手抖得像筛糠一样,把汤都撒到晋王身前衣裳上时,忍不住道:“要不让我来吧。”
——这种熟练程度,根本就不像伺候惯了的模样。
虽然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她还是看不得晋王被这么“祸害”。
丁圭目的达成,偷偷给晋王使眼色。
晋王有些无语,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还是没揭穿他,红着脸被春秋喂下了半碗汤。
他心里还有些遗憾——只剩下半碗汤了,丁圭那厮刚才为什么撒那么多!
丁圭在旁边看着两人都脸红,心中万分得意——未来的晋王妃,是他帮王爷忽悠来的,他要吃谢媒的大猪头!
晋王和春秋其实都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内心都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春秋临走之前,晋王屏退下人,道:“我有话单独跟你说。”
春秋低头盯着自己的绣花鞋,心如擂鼓,手足无措间就听晋王道:“我知道你担心萧铁策,京城那边我已经让人打过招呼照拂他,不会让他吃很多苦头,你放心。”
春秋猛地抬头看向他:“王爷,你……你以为我……”
他以为自己对萧铁策有意吗?
“没有没有,”晋王眼中闪过慌乱之色,“我只是知道你们两家关系好,你和萧夫人关系又情同姐妹,你还带她去画舫散心,我……”
原来是爱屋及乌吗?
春秋鼓足勇气问:“王爷,您那日在画舫上,到底为什么救那歌姬?”
“我……”晋王说不出口。
春秋更大胆一步:“是不是,您以为落水的是我,担心我安危,也担心我名节?”
“是。”
都被问到这个份上,他再不承认,他不爷们。
“爷们”这两个字,现在深深地刻在晋王心中。
“我知道了,谢谢王爷。”
春秋说完就告退了。
晋王恋恋不舍地看着她的背影,等到完全看不见了才转头盯着帐子,情不自禁地嘴角勾起。
“王爷——”丁圭凑上来。
晋王看了他一眼:“凑上来讨人嫌。”
“属下不是讨嫌,是讨赏的。”丁圭哈哈大笑,“看起来,王爷这腿断得不亏,既没有什么事情,也能让春秋姑娘贴身照顾。等您腿好了,就该娶王妃了。”
晋王笑骂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被你说成这样。我……我再想想吧。”
这种被牢牢掌控的人生,曾以为只能以经商为乐,现在舍得让春秋进来,以爱之名,画地为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