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现在。
遗诏被一次一次地传递,大臣们从前不敢直视的目光,此刻皆瞪视着他。
拓罗乘眼神无光地看向满朝愤怒到极点的臣子,与上方不再做挣扎瘫倒在地上的父皇。
忽的想起那日沅王口中的“名正言顺”。
名正言顺……
这就是名正言顺。
……
前朝大乱,而冷宫里一派宁静。
拓罗沅身侧放着一个宝石倒扣的宝匣,匣盖琉璃透亮,金玉东珠镶嵌,一看就是个极其富贵的东西。
宋郁华偷偷瞄了好几眼,不得不说,有点心动。
拓罗沅喝着茶,余光不时暼到宋郁华好奇的神情,嘴角隐隐带着笑意。
另一边,宋呈越从内殿出来,已经改头换面成一个侍卫模样,在旁候着的一众下属见状连忙上前跟在后边。
宋郁华过了半个月安安耽耽的日子,什么也没管,也就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乍然一看自家便宜儿子这副打扮,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
他们这是干嘛呢!
【999】:出宫。
宋郁华:出宫干嘛?
【999】:为了回来。
宋郁华:……
还不等她要再问个清楚,宋呈越已经上前握住她的手。
“母妃别担心,越儿马上就回来了。”
宋郁华皱着脸:“越儿去哪儿?”
宋呈越甩开前袍,朝她跪地一拜。
再起身,目光孺慕地看向她:“母妃乖乖的,等越儿回来,以后母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再也不用拘束在这一方天地之间。
宋郁华眨了眨眼,她好像明白了。
她忍不住笑了下:“那越儿早点回来哦。”
之后趴在殿门旁,目送他隐在一众侍卫里,迎着阳光,往前一路走去。
身后是拓罗沅深沉又难舍的一道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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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王爷带我躺赢20
宋呈越随着一众侍卫离开,冷宫里便只剩下两人。
不管外边闹翻了天,冷宫仿佛被投放了一道屏障,格外安静。
宋郁华趴在石桌前,看着拓罗沅烹茶品茶。
好好一个常胜不败的战神,窝在这一小片天地里卖弄文雅。
宋郁华都替他憋屈。
她懒得理剧情,看着他因为毒日渐瘦削的身躯,还是忍不住敲出系统:你能让他多活一会儿吗?
【999】瞄了一眼光纤处稀少的光点:……那怕是不能哦。
宋郁华心里一阵烦躁:你们系统不是很牛的吗?时空长廊都能搭建起来,为什么救不活一个小世界里的人?
【999】:……
那他又不是一般人……
宋郁华:行了行了。
四年就四年。
【999】:不是哦,剩下三年零二百十一天。
……
宋郁华忍不住眉心狠跳:快闭嘴吧你!
眼前人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哼气,不知在想什么。
拓罗沅饶有兴致地看着,见她终于平复下来,才递上一杯茶。
宋郁华明显不想喝。
喝惯了上辈子付家的燕窝,她对茶敬谢不敏。
拓罗沅一笑:“听话,好喝的。”
宋郁华一脸不高兴,看在他快死了的份上,还是给面子地灌了一口。
拓罗沅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思来想去,还是给自己换上了一杯酒。
提起酒杯,一口下去,五脏六腑密密麻麻的刺痛一股脑涌上来,激得他霎时冒出一身冷汗。
宋郁华撑着脑袋看他,心里有些不好受:“大鱼不舒服吗?”
拓罗沅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吓着你了。”
宋郁华摇摇头。
“郁华……可喜欢外边?”
宋郁华想了想,还是摇头。
给了个理由:“我要陪越儿的呀。”
哪怕脱离小世界,发放程序接管,原身还是最想陪在孩子身边。
拓罗沅眼神一瞬怔愣,旋即又恢复笑意。
心中那点微弱的遐想终是压了下去。
也是,不过几年的时间,还绑着她做什么呢。
他勾着笑意点头:“……是得陪着。”
宋郁华继续趴在桌上,望着外边的天。
拓罗沅继续举起酒杯,沉默地看着她。
【999】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总觉得自己不出声都显得多余,选择陷入休眠。
而此刻原本应随着侍卫离开的宋呈越,走至东宫附近时,刚好与迎面走来的太子撞上。
拓罗乘伸手,递给他一套完整的太子朝服。
一刻钟后,侍卫们看着两人,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宋呈越带正太子冠,冷声道:“他已将骨哨给了我,如今你们都该听命于我。”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明白吗?”
一帮人面面相觑,最终抱拳应了声。
拓罗乘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道:“他在御书房,若是……若是问不出来,你也别刺激他了。”
宋呈越面色淡淡:“知道。”
目送一行人走后,他眼神瞬间冷漠,径直朝御书房走去。
……
自遗诏从天而降后,晋孝帝强行罢朝整整五日,蹲在御书房不肯任何人来见。
大臣们见不到正主,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开始翻出当年旧事抽丝剥茧,愣是把参与进这桩篡位的十几名臣子都给扒了出来。
首当其冲就是皇后她爹,镇国公。
那位被气撅过去的三代老臣更是当晚写了整整三百份的陈情,细数罪状,天一早全数散到了京都大街小巷。
镇国公府门口先贴了他二三十张。
镇国公躲在家里不敢出门,皇后就躲在凤鸣宫瑟瑟发抖。
好好一个皇宫,一对帝后活生生住出了蹲大牢的滋味。
外边已经发展到寻找沅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地步,晋孝帝还呆坐在御书房里。
宋呈越推门进入的时候,御书房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就像当年他记事起便常常闻到的冷宫的味道。
“……是谁……究竟是谁取走遗诏……”
晋孝帝蓬头垢面,坐在龙座旁喃喃自语。
闻声仰头一看,是“太子”,他瞬间一怒:“谁让你进来的!”
宋呈越不作声,缓缓蹲下,头一回认真打量他这个生父。
按理说,这位皇帝不过是被皇后蒙蔽,他再怎么怪也怪不到眼前这人头上。
换个人,或许只一心冲着皇后发难。
可宋呈越却不行。
他有时觉得自己已跳出了人伦纲常,恨极时,他恨不得除了宋郁华之外六亲不认。
追本溯源,当年若是拓罗沅做了这皇帝,他母妃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对上他阴沉的目光,晋孝帝顿时一颤,又瞬间脸色一变:
“他们是不是让你继位?!是不是打算不让朕做这个皇帝了?!”
宋呈越全程紧紧地盯着他,淡淡道:“父皇……多虑了。”
晋孝立刻松了口气:“多虑……多虑……那就是……”
不等他说完,宋呈越继续道:“大臣们如今都在寻沅王,若是沅王没了,那也有沅王的后代。”
他淡淡一笑:“哪里轮得到父皇的儿子呢。”
“父皇……多虑了。”
话落,晋孝帝登时傻眼。
“沅王……沅王的后代?!”
“他有后代!”
“他怎么可能有后代?!”
宋呈越掠过他不可置信的一张老脸,眼神毫无波澜。
“我今日过来,是想问一问父皇。”
晋孝帝闻声抬头,眼里的惊诧,恐慌还没来得及褪去。
宋呈越笑了声,继而敛起神色:
“……您给沅王下的毒,是否有解?”
晋孝帝瞬间瞪大双眼:“你……”
他张了半天口,可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下毒……太子为什么会知道下毒?!
宋呈越神色未变,定定地望着他,似是非要得出一个答案。
见他不答,又再问了一遍:“是否有解。”
晋孝帝忍不住咽了咽干哑的喉咙,阴毒的动作一朝被亲生儿子摆到了台面上,他久久回不过神。
是否有解……
他闭眼似有若无地摇头。
无解。
自然无解。
他知道沅王身边能人多,当年先帝疼宠幼弟,不忍他在外行兵打仗受苦,医者,神药备了不知几许。
可那也不要紧。
沅王有神药,他有最毒的药。
哪怕缩短半辈子寿命,那也是他赚了!
想到这儿,他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乘儿啊……你放心!他活不了了!这天下就算不是朕的了,那也只能是你的!”
笑到极致,他直接拍起了地面。
宋呈越攥着手心闭了闭眼。
无解……
最后冷眼看向晋孝帝疯癫的模样,他直接起身,毫不留恋地推开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