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那儿走,就越吵。
一帮人决定远远坐在离生产大队十好几米远的小长凳上。
一坐下,小段就打开了那一大包果丹皮。
小段大方又小气,果丹皮一块一块精准地分过去,谁也不多谁也不少。
分完还不忘宋郁华给他的任务,瞧着公告栏前吵吵嚷嚷的一帮人。
人越来越多,一对上自己要演的剧目,除了一部分人高高兴兴的,大部分村民都傻眼了。
抛开几个经典剧目,宋郁华一共编了五个剧,喻远按照她的意思,一个也没放过,该安排的都安排了。
这角色指向性太明显,分到角色的村民一下就面红耳赤。
红着脸也不忘梗着脖子往生产大队吼:“这宋老师编的都是什么戏啊?!”
“高考记?放羊记?叔侄情?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角色爱演不演!”
一有人起哄,其他人也憋不住了,也跟着一块儿吼。
“就是!咱们不演!”
生产大队前瞬间闹得不行。
小段抱着剩下半包果丹皮,拍了拍旁边。
“杨杨,你爸这是演什么啊?我看快气撅过去了。”
杨杨嚼了嚼酸酸甜甜的果丹皮,咽下又戳了戳小段:“我还要。”
小段:………
又分过去一小截:“你爸演什么啊?”
杨杨想了想:“好像演个放羊的。”
小段一脸遗憾:“不是羊啊?”
杨杨:?
行吧……
再看向左边的吴彩月。
“吴彩月,你妈演什么啊?”
吴彩月一脸冷漠地盯着前方:“演妈。”
小段:………
又一个个问过去,问完小段遗憾地叹了口气。
居然没有一个按照他那天说的安排!
小段有点遗憾,小段又自觉身负重任。
团吧团吧果丹皮放进书包里,他看了眼明显还想吃的杨杨,和一圈假装不想吃的小伙伴,瞬间心惊胆战。
琢磨了一会儿,把书包递给了依旧冷漠的吴彩月。
“你帮我管管书包,我一会儿回来嗷!”
吴彩月接过包点了点头。
小段放心了,撒开腿往公.告栏那边跑。
剩下吴彩月对上一圈眼巴巴的目光,沉默了两秒,从包里掏出果丹皮递了过去。
转过头继续管包。
……
小段一路小跑过去,生产队前人已经越来越多。
一看这角色扎了自个儿心肺,立马开闹。
其他一帮人分到了不上不下没啥大问题的角色不用闹,就凑在一边看热闹。
生产大队大门敞开,没人敢进去,就在外边叭叭叭的。
一帮人气势汹汹,在门口反复横跳。
“我凭什么跟喻老二一块儿演虐.待侄子的叔叔啊!”
“得了吧,你好歹还有唱词儿,我跟杨杨爸一块儿连个词儿都没,就干坐在地上放羊,一坐就是一整场!”
“我怎么就得跟彩月妈一样演这么个缺德鬼了!彩月妈在倒腾她亲闺女的亲事,可我又没有卖女儿换彩礼!”
小段听到这儿忍不住友好提醒:“大可妈,您没卖小可,可您不打小可了嘛,您还说小可是个赔钱货来着。”
又看向另一个:“叔儿,想开点,虽然没词儿,可好歹是个人呢!”
几个人齐齐转头:“你个小混球!是不是想挨揍!”
吓得小段立马缩回去。
咋了嘛!这还不让人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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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我在七十年代教孩子38
屋里王组长脸色黑沉沉的,十几个人围坐在一块儿,脸色都不大好看。
“动静都听到了吧?”
整个巡视组沉默。
王组长叹气:“就一个小小的角色安排,一不满意就要闹上门,这以后要是有不合他们意的新政策下来,得闹出多少事!”
隐瞒高考和扒火车两件大事在前,王组长虽然对这帮村民的思想觉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也没料到能直接在生产大队门口闹起来。
完完全全没把组织放在眼里。
王组长抬头:“小喻,你那对叔婶是不是也闹了。”
喻远停下手里的笔,抬眼点了点头:“在家里闹了。”
王组长哼了一声:“为难你了?”
喻远笑了笑:“为难谈不上。”
他的这对叔婶,好吃懒做,又欺软怕硬,知道王组长看重他,只敢在屋里骂骂咧咧,大清早就在那儿一个劲儿地吼,说这安排就是为了磕碜他们。
王组长当即嗤笑:“磕碜什么了?我看宋老师这安排挺好!一个个干得出卖闺女虐.待孩子的事儿,演戏反而不会了?这是什么什么道理!”
喻远淡淡笑着,他姐姐这安排岂止是好,简直是在扒这帮村民的皮。
像彩月妈平时一口一个把彩礼钱挂嘴上习以为常,换成戏剧就知道这是个该被唾骂的角色。
杨杨爸天天喝酒,要不是有杨杨奶奶拦着,早让杨杨辍学放羊去了,可轮到自己在样板戏里放一天羊就不乐意了。
其他人也都一样,平时觉察不到什么,大庭广众之下被点出来,就恼羞成怒了。
恼羞成怒的不止一个。
喻远移过眼神,看向正盯着排戏名单坐立难安的白承辉。
一脸温和:“白知青怎么了?有什么意见?”
这话一落,王组长眼神瞬间瞥过来。
“意见?怎么,承辉知青想说什么?”
十几道目光瞬间唰唰唰地投过来,成功看得白承辉脸色一僵。
这段时间剧目有宋郁华编排,名单有喻远划分,老吴老齐两个什么都不用干,天天看白承辉不顺眼。
老吴哼了一声:“白知青能有什么意见,我今早看过了,小喻同志特意给你排了个好戏,又找了个沟头村的熟面孔,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老齐也接上:“还给你配了个清水村的赵大娘,最拿手的就是样板戏。”
这白知青还真是天生好命!
来了这儿什么事儿都不用干,白挣一个代理干部的名头不说,还能在这关头跑出去唱戏。
唱就唱了,还搭上了一个村花跟一个有经验的大娘。
谁不说一句白知青好命?!
好命的白知青紧紧扣住手里这份名单,咬着牙:“……没……没什么想说的。”
抬眼死死盯着一脸好整以暇的喻远:“辛苦小喻同志给我排戏了!”
喻远笑了笑:“白知青不客气,应该的。”
王组长收回眼神:“成了,就这么安排着!”
“组长,外边这些村民不管了?”
王组长敲了敲桌子,老神在在:“宋老师和小喻不是给咱琢磨好法子了吗!”
这样板戏就从来没有中途罢演的说头!
早公告过了,谁不演,谁不服从安排,年初工分直接减半!
不怕工分减半,那你怕不怕到时候县领导过来视察他老王迎头告状?
这两桩都不怕,那你就不演吧!
老王大手一挥,立马有人出去通告了。
外边小段没插两句嘴就被轰了出来,只能蹲在公告栏后边继续给他宋老师打探情报。
一堆人翻来覆去吵吵嚷嚷就这么几句话,小段已经能背出来。
杨杨爸叭叭叭的不想放羊,那你家里还养这么多羊!
彩月妈叭叭叭的不想当妈,这就非常离谱。
小段烦得很,全靠念叨书包里剩下半包果丹皮撑着。
终于,生产大队里有人冒出来了。
小段提不起劲儿,迷迷糊糊地强打起精神,迷迷糊糊听那人念叨。
也是叭叭叭地说了两段。
一说完,杨杨爸肯放羊了,彩月妈也肯当妈了。
小段打听完了,拍拍屁股起身,打了个哈欠,精神了。
赶紧往他小伙伴堆里冲。
吴彩月全程冷漠地盯着生产大队,看小段跑回来,顺手把包递给他。
“她肯唱了?”
小段接过包:“嗷,唱了唱了,都唱了。”
说完赶紧伸手往包里掏。
掏了半天没掏到,懵了。
“小段的果丹皮呢?”
吴彩月沉默,递过去一个熟悉的空荡荡的袋子。
小段:?
一帮人望望天看看地,眨巴眨巴眼。
小段:??
杨杨默默从口袋里掏出手。
手上还剩下半口,上前一步,默默塞回袋子里。
小段:???
吴彩月重新看了眼人群,转头往学校走。
一看她走,剩下一帮人赶紧跟上。
剩下一个小段愣愣看着袋子里那半口果丹皮。
等人走出好几米远,小段终于反应过来了。
赶紧往前冲,边冲边喊:“给我站住,还我的果丹皮!”
吓得一群孩子连忙也往前冲。
“咱们可跑不过小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