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等直接等到子时才见陆明洲身影出现。江清波跳下床迎上去, 刚靠近男人一米嗅到浓郁血腥气。她捂着鼻子后退两步, 打量蓝色衣袍上的血渍, 盘子那么大两团,恰好在左胸口上。
“你是把陆明钧给废了?”江清波不可置信瞪大眼。
“说什么傻话?”陆明洲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襟。“这是那对母子的血。”
“怎么回事?”
江清波之前查陆明钧名下的财产,动用了陆明洲手底下的人。之前没有动那对母子就是不想打草惊蛇,只等查实后交给武安侯处理。
“那位妇人为了掩护孩子逃跑自杀了,追过去的时候孩子也被人杀了。”
“陆明钧下的手?”江清波说完又觉得不对。皱起眉沉思。片刻猛然扬起头。“是陆明钧身后那人。”
今晚陆明钧被她拆穿之后的震惊不是假的。对方大概也没想到她已经把所有事情摸透了。江清波猛然想到一种可能,抬头看向陆明洲。
“明镜堂那边有眼线!”交东西的时候只有明镜堂的婢女在外面,其他婢女都去了耳房等待。
陆明洲颔首。“藏得很深,日后你少去那边。”
“我知道。”冷风从大门口吹进来,血腥气不住往她面门上扑。江清波捂着鼻子又后退几步。挥手催促。“你快去洗澡。”
陆明洲把她脸上的嫌弃看在眼里,又看看自己的衣袍。摸摸鼻子转身进了浴房。
血腥来源没了,江清波拿开手大口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走出寝房让小厨房做了一碗阳春面。热气腾腾的汤面端上桌,陆明洲刚好从浴房出来。
江清波坐到男人对面,倒了杯热茶推过去。“听说你被叫去明镜堂那边,陆明钧如何了?”
“老爷子亲自动手了,三十鞭下去他一个字都没有吐。”
“陆明钧这么硬气?”江清波有些意外,一年多相处,真没看出对方是个硬茬子。
“他每年给那对母子银子暂时没有查到去向。陆明钧很了解老爷子,一口咬死不知道反而安全。”陆明洲抿了茶,放下杯子又说。“那母子身后藏着事,你别再管。让老爷子亲自去查。”
“放心,我知道轻重。”
阳春面转眼没了一半。江清波困倦的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向拔步床。
“我先睡了,你赶紧吃完早点睡觉。明天我们要去庙里添香油。”
“好。”
*
翌日天微微亮,一辆朴素的马车使出武安侯府。车内,江清波靠着陆明洲的肩膀继续魂游梦境。再次醒来马车已经到达南山寺山脚下。
她整理还自己,在陆明洲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抬眼一瞧看到前面停放着一辆熟悉的马车。豪华的宽大车厢,车帘用的是上好的织锦,拖车的是两匹高大的健马。她脚下一滞,不会这么巧吧?路过旁边余光看见车壁上的特殊徽记,眼皮跳了跳。这样的日子,宣王夫妻来南山寺做什么?又不是礼佛的大日子。
难道宣王夫妻也和他们一样来南山寺给往生牌位添香油?
江清波偏过头,发现陆明洲也盯着宣王府的徽记。远离马车后,她靠近男人身旁,小声开口。
“需要避一避吗?”这样的日子,她真的不希望遇到狗东西宣王。
“别怕。有我在!”陆明洲握住江清波的手。
“我倒也不怕,只是不想在这样的日子见到他,太晦气。”
陆明洲失笑。“那你站在为夫身后,一个字都不用说。若是遇到他们我挡着。”
“行吧。”
徒步上山的路上行人众多。或许是南山寺里的菩萨们听到了她的祈祷,一路走进寺庙大门没有遇到宣王府的任何人。江清波松口气,这样的日子,她是真的不想看到宣王那狗东西,太扫兴。
两人跟着小沙弥走进往生殿。往里走了一会立刻看到了侯府的排位。走近一看,江清波沉默了。原因不是牌位有任何问题,而是排位摆放的位置很迷惑。三块黄色牌位静立在东南角,最上层第一块是武安侯大夫人的牌位。旁边就是陆明洲母亲的排位。第二排才是那位早逝的武安侯世子,孤孤单单静立着。最关键的是陆明洲母亲牌位旁边还空出了两个位置。咋滴,这是等到武安侯夫妻百年之后也供奉在这里,然后四个人在下面凑在一起搓麻将?
不会打起来吗?
从前都是温静前来祭拜,她看到的时候心情有没有很复杂。
“这牌位摆放是你们的主意?”江清波看向小沙弥。
“都是客人的要求,我们不可以随便乱动。”
江清波:……
这到底是谁的想法?
小沙弥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转身又去带领其他香客寻找牌位。
江清波收回目光,发现身旁的陆明洲正盯着自己母亲的牌位出神。男人面色清冷,如同平日一般看不出异常。她却感受到对方情绪不太好。
她抽出三支香放到陆明洲手里。“先上柱香。一会你亲自给婆母的长明灯添上香油。”
“好。”陆明洲回神,跟这江清波一起燃香叩拜,插上香,他盯着牌位眼底发红。“我第一次来这里看她。”
“你忙着抓坏人,守护大魏朝。婆母泉下有知会原谅你的。”
“老头子没和我说过。”
“每年到了两位前夫人的忌日,侯夫人都会来往生殿添香油。听说侯爷也会来,但都是独自一人。”江清波打量陆明洲的神色,情绪还算稳定,又继续开口。“我听侯夫人说自你进入拱卫司后,公爹就在长生殿为你供奉了长生牌位,每次你出京办事他都会来寺里添香油,让僧侣为你念经祈福。”
陆明洲垂下眼睑,看不清神情。江清波只当他在听,又开口。“夫君的长生牌在西南角,第四排,第十七个。夫君可以去看看。”
“没兴趣。”
“……”
你这语气听起来也不怎么坚定啊!江清波没有戳破他。男人嘛,也要面子。
陆明洲依旧盯着牌位,没有离开的意思。看出对方还想呆一会,江清波识趣的开口。
“夫君第一次来,多待一会认认地方。我先去隔壁的大殿添香油,求几个护身符回去。”
“我陪你去。”陆明洲收回目光。
“不用。”江清波挥手拒绝。“就在隔壁不远,我叫一声你都能听见。没事的。”
陆明洲回头看看牌位,沉默片刻点头。“好,有事大声叫我。”
“知道了。”
江清波头也不回离开往生殿。给外祖母点了一盏祈福灯,又给江家和武安侯等人的长生牌位添了香油。察觉时间还早,陆明洲那边可能还没有出来。转身又去大殿上香,求了护身符。走走停停赶回来。发现男人已经站在大殿外面的菩提树下,背对着她,盯着枝头上的新出的嫩芽。
“夫君好了吗?”江清波刚一靠近,陆明洲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转回头。本想吓男人的计划被识破。
“好了,回家吧。”
“好。”
离开寺庙的路上,江清波悄悄打量陆明洲,神色清冷依旧,周身散发的低气压散了一些。心情比来时好了一点。
“夫君去看了长生牌位?”
“什么长生牌位?我没看。”
陆明洲双手背在身后。疑惑反问,他与江清波对视一眼后飞快移开目光。
哦,明白。
这是看完了!
男人啊,嘴里说不想看,双腿跑得比谁都快!陆明洲也不例外。
下山的路上江清波看到前方出现一对熟悉的背影。她脚下慢下来。看着宣王小心翼翼搀扶着陈舒下山,温柔的神情能腻死个人。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再看到这对夫妻,都觉得他们可能有精分症。不发病的时候恩爱非常。犯病了……一个借酒行凶,一个热衷拉皮条。病不病都是非常般配的一对。
今儿个她想任性一下,不想假笑。她越走越慢,后来索性拉住陆明洲一起站在树下看风景。等到宣王夫妻坐上马车离开,她才加快脚步下山。
“害怕了?”陆明洲看向远去的华丽马车说道。
“没有怕。只是今儿个不想和他们演戏。”
这段时间她花了太多心力在二房身上,最近只想躺平啥都不想干。更不想应对宣王那狗东西。对方做事没有底线,能避开就避开。避不开也不会怕。
陆明洲看她神情真诚,也没在继续说。
两人坐上马车回府。
江清波坐在陆明洲对面,看他闭着双眼靠着车壁。想了想从暗格里拿出食盒,自己吃了口蜜饯,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炸开。抬手给男人嘴里塞了一颗。
“小厨房新做的蜜饯,好不好吃?”
“不错。”
“吃甜食会让心情变好。”江清波说着又给男人塞了一颗。
陆明洲睁开眼,偏头看像江清波。“我没事,只是没想到他还记得我母亲。还把她们放在一起。”
放在一起这个真的绝了,把人家儿子孤零零放在下面。就……哪个神仙想出来的?
江清波腹诽完,吃了个蜜饯压惊,抬头看向陆明洲静静聆听。
“他当初娶我母亲是为了帮他照顾陆明钧兄弟。我母亲太良善,娘家身份又低。被欺负也只能咬牙忍着。老爷子又不常在家,她更没有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