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情直接说, 我替你做主。”
“奴婢今天见到那名证人。”绿衣沉默一会说道。
“我知道。”江清波了然点头。随即又拿过一张漂亮的窗花。“你去安排她的暂住之所。”
“小姐, 那是——”绿梅深吸一口气。“那是姚琪小姐。”
江清波手中的窗花落到地上。猛然转头看向绿梅, 眼底满是不可置信。“你说那名证人是姚琪?”
绿梅左右看看,确定无人听见。才重重点头。
“两年前奴婢替小姐上京替她收敛尸骨。亲自安排送葬的人。但今天她就站在面前。”
江清波垂下眼睑, 挡住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姚琪江南布政使次女。是她的手帕交, 也是她在江南唯一聊得来的好友。后来在京都定了一门亲事,嫁进武将世家。当时她还高兴,等日后回了京城也能和她继续来往。哪成想她还没有回京,姚琪夫家就卷进了谋逆案。
太上皇抓阄选定的第二位皇帝,不甘心继续受制。联和亲信逼太上皇移交权柄去养老。奈何第二位皇帝心机不太够, 被摆了一道。第二位皇帝被踹下皇位,只能待在庙里。只是跟着他行事的亲信就成了倒霉蛋,一一被铲除, 不是抄家流放,就是九族被送去阎王爷那儿报道。
姚琪夫家就是最倒霉的, 九族一个不剩。
当日她得到消息时, 姚琪一家已经入了大狱, 定了刑。自己又在病中, 无法上京。唯一能做的是派了身边最稳重的绿梅上京为其收敛尸骨。为其在庙里供奉一盏长明灯。
现在,那位已经死去两年的手帕交诈尸了。江清波站在廊下,盯着虚空出神。任由飞舞的雪花落在身上。
“小姐,该你贴窗花了。”绿衣贴好几扇窗户,回头发现江清波还站在之前的窗前没有动,出声催促道。
“你自己贴,我就不添乱了。”江清波被她唤回神思,对她浅浅一笑,转身进了寝房。敛下笑容,眉梢皱成川字。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谁救下了死囚姚琪。这些问题萦绕在脑海。
她在摇椅上坐下,眸光看向外窗有些恍惚。陆明洲去了一趟江南带回了姚琪,难道她这两年一直躲在江南?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我站你面前都没反应。”
江清波回过神,愣了一下,仰头看向面前的陆明洲。“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用在拱卫司审问抓回来的嫌犯?”
“刚回京总要做做样子,免得引起那些人怀疑。”陆明洲从袖袋里那一把钥匙,放进江清波手中。
“这是?”江清波茫然眨眨眼。
“今天回宫复命太上皇赏了些东西,请夫人得空了将其整理进为夫的私库。”
“好。”江清波收起钥匙,上前两步,接过男人脱下的外袍。看到陆明洲进了浴房,抱住衣服坐下,长叹一口气,又开始想姚琪的事情。
寝房安静下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陆明洲洗澡出来,看到江清波抱着自己的衣服呆坐着,眉梢挑起。走近她的面前,捏着娇嫩的下巴将其唤醒。
“有心事?说出来让为夫听听。”
“你弄疼我了。”江清波拍开男人的手,横他一眼,轻轻揉着自己的下巴。
“我没用力。”陆明洲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江清波发红的下巴。剑眉簇起。“你这脸也太娇嫩了。”
“我当你这是夸奖。”
陆明洲摸摸鼻子,余光看向下巴那一抹殷红,眼底滑过暗色。虚拳挡在唇边干咳两声,强制自己移开了目光。
“乞丐背后藏着的人找到了。”
“是谁?”江清波揉下巴的动作顿住,抬头看向陆明洲。
“翌阳郡主。”
江清波听到这个名字居然没有感觉太惊讶,随后她又觉得不对,秀眉微微蹙起。
“不对吧。按照翌阳郡主的性格,可能会亲自出面找茬。哪里还用得着找两个乞丐,玩那些小孩子捉弄人的把戏。”
“的确是她。乞丐也承认了。可能是上次得了教训,不敢做的太过。才找了两个乞丐捉弄你。”
“为什么每次都是去宣王府的那条路?”
陆明洲顿了一下,又说。“听说是没法掌握你的行踪。又知道你无意中救了宣王妃一命,两人交好。她就让乞丐守在必经之路等你。”
江清波想了想,觉得翌阳郡主真的可能做得出来。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翌阳郡主真是费心了。”
“翌阳郡主已经被禁足,改日我会敲打敲打庆郡王。日后不会让她再有机会针对你。”
“谢谢夫君。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自由出府了?”
“可以。”
江清波眼珠一转,起身拿过干净的外袍递过去。“夫君,证人已经帮你安排好了。”
“夫人辛苦了。”
“其实……”江清波垂着头,绞着手指。“其实……我认识她。”
陆明洲系腰带的动作顿住,转过头,勾住她的下巴让其抬头。“你认识姚琪?”
江清波拉开男人的手,点点头。
“我在江南养病时认识了她,后来成了手帕交。当年……也是我派绿梅上京替她收敛尸骨。却不想……”江清波抿了抿唇。“却不想她居然还活着,甚至躲在江南。”
“我能见她吗?”江清波又问。
陆明洲抿着唇,没有说话。
“我可以不和她说话,我……只是想给她送点衣服和吃食。她从前比我还娇气,如今没了家,还顶着个‘死人’的身份。”江清波双眼酸涩,拉住男人的衣袖。“夫君,我就远远看上一眼。”
甜糯的声音萦绕在耳畔。那双潋滟的水眸无声的诉说着祈求。陆明洲从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影。太干净了……他眼底深处涌起暗流,转瞬暗流消失在幽黑的深渊。陆明洲抬手挡住江清波的双眼。
“可以见,明天我给那边知会一声。”
“谢谢夫君。”江清波拿下挡住双眼的手,眉眼弯弯望着他。
陆明洲喉头滑动,移动目光看向别处。“下次不许用这样的目光看我。”
“什么目光?”江清波眨巴眨巴眼,茫然看向他。
陆明洲喉头滑动更快,闭眼转身背对她。
“……算了,当我没说。”
“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
夫人对自己真是一无所知!陆明洲心里长叹一口气。
“今日夫君想吃什么,妾身让小厨房做。”江清波得了允许能看姚琪,心头高兴。决定今天对男人好一点点。
“讨好我?”
对上男人询问的目光,江清波毫不扭捏地点头。“对呀。讨好夫君不行吗?”
陆明洲捏了捏眉心,心里又叹口气。没有哪个女人把奉承和讨好说得如此理所当然。望进那双清澈的眸子,又不自觉点头。
“……行。”
***
隔天,江清波迫不及待去了北城的胭脂铺。地上积雪深至脚踝,她一手抱住暖手炉,一手扶着绿梅的手,艰难的走过小巷站在胭脂铺的后门。拨动幕篱,等着绿梅敲门。
没多会,木门嘎吱一声打开。一名刀疤大汉恭敬站在门的另一侧,让两人进门。
“夫人。我这就去叫她出来。”
“不用,我自己去。”江清波环视院子里几大间瓦房。“她住哪里?”
“左手第三间。”刀疤大汉说。
江清波点头道谢,走到第三间门前。绿梅先一步上前敲了三下门。过了一会,里面毫无动静。
绿梅看看江清波,抬手继续敲门。“姚小姐,我是绿梅。”
一盏茶后,屋内依旧没有动静。
绿梅皱起眉,抬手要再敲。一只纤白的手制止了她。回头看向走近的江清波。
“小姐——”
“我来吧。”让绿梅退到一旁,自己站到门前。“京都天气冷,我给姚姐姐带了些衣裳。还给你带了最爱吃的点心,都是李婶的手艺。”
屋内响起哐当一声。
江清波仿若未觉。拿过绿梅提着的大包袱,放在门边的石台上。
“今儿个天气怪冷的,妹妹身体受不住就先回去了。”
屋内传来细微的抽泣声。江清波红了眼眶,但并没有停留,转身离去。临到后门顿住脚步,偏头给绿梅使了个眼色。后者从袖袋拿出五张百两银票,塞进刀疤大汉手里。
“这……这小的不能要。”
“放心拿着。我会到陆明洲那里过明路。”
“那……小的多谢夫人。”刀疤大汉犹豫一瞬把银票塞进怀里。
“替我好好照顾屋里那位。”
“夫人放心,她也是大人的重要证人。小的万不敢怠慢。”
“多谢。”江清波点点头,扶着绿梅的手离开小巷。收回手,拢了拢大氅。“你去交代胭脂铺的管事,让她平日多照顾写后院的两人。吃食、炭火管够。”
“奴婢这就去交代。”
江清波盯着绿梅远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转身走向不远的马车。车帘落下,她长长叹口气。姚琪怕是经历了很多!
没多会绿梅回来。
“奴婢都交代好了,姚小姐待在胭脂铺冷不着,也饿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