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波觉得绿衣说的颇有些道理。“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小姐放宽心,万事有老爷打点。您安心静养才是。”
“我知道。”
阿爹虽然有和她说武安侯的消息,但每次都捡好听的说。江清波知道父亲是怕她担忧,平日里也不揭穿。这几天父亲出京办事,她才敢让绿衣出门探听消息。
“我乏了,先睡一会。”
江清波躺回床上,绿衣替她掖好被子。等她闭上眼婢女们轻手轻脚离开内室,只留一人坐在软塌上守着她,手下缝制婴孩的衣裳。
日子风平浪静的度过。江家的人每天轮流来陪她说话。江清泽总是会在外面淘一些小玩意送过来让她玩。江清波心头很无奈,这些小玩意她五岁之后就不玩了。但又不人拒绝亲哥的好意。
“我很喜欢——你替我谢谢大哥。”江清波看着面前丫鬟,一时想不起对方的名字。
从前跟在大嫂身边的丫头嫁人了,身边的四大丫鬟有三名是她出嫁之后才来的。这三名丫鬟长得颇有些相似,平日穿着一样,发型也一样。她总是分不清谁是谁。
可是能见的面少了!
“临夏一定转达小姐的喜欢,大少爷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她屈膝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江清波摆弄白玉特制的七巧板,玩了一会就失去了兴致。外面天色不错,暖风从窗户吹进来,暖阳挂在碧蓝的天空中。喝完药,她带着婢女前往小花园散步。
现如今她已经不需要天天卧床。左大夫让她每天都走动一会,有利于日后生产。
“我有点馋李婶做的桂花糕。”凉亭下,江清波坐在软垫上。偏头看向绿衣。“你去让李婶做一点,今天吃不到我可能会睡不着。”
“能吃是福。奴婢让人去告诉李婶。”绿衣笑着说。
“ 你亲自去,盯着李婶多放点桂花。换成别人去,她指定就放一点点。”江清波砸吧砸吧嘴。“李婶太抠了。”
“行,奴婢现在就去。”绿衣摆好点心,转身大步离开凉亭。
微风拂过,撩起乌黑的发丝一起舞动。江清波双手环臂明显的瑟缩了一下。
“小姐可是冷了?”绿梅问。
“感觉有点冷。可能是我身体太虚了。你去把那件紫色的披风拿来吧。”江清波抬头望天。“今天穿紫色最配,穿不到我会睡不着觉,吃不下饭。”
“都说女人怀孕后性情会大变。从前奴婢是不信的,现在是信了。”
“你在说我折腾?”江清波瞪她。
“没有。小姐不过是想披上紫色的披风,都是小事。奴婢现在就去拿。”
两名大丫鬟先后离去,江清波一个人坐在凉亭里。放下水杯,眸光闪动。环视周边路过的丫鬟,招手叫来一名腼腆的丫鬟。
“小姐。”腼腆丫鬟垂着头盯着脚尖,战战兢兢屈膝行了一礼。
“我太无聊了,陪我聊聊天可好?”
腼腆婢女:???
“不可以吗?”江清波面露哀伤。
美人垂泪,杀伤力巨大。这谁能受得住?
腼腆彼女很快受不住连连点头。“可以,可以。小姐想聊什么?”
“武安侯府的案子知道吗?”
“知……知道。”腼腆婢女垂着头,双手紧攥衣角。
“别紧张。我只是憋得慌想找人聊聊。”江清波双眼放空盯着虚空,一滴泪滑下脸颊。
腼腆婢女小心翼翼抬起头,悄悄打量江清波一眼,随即又低下头。
“小姐别伤心,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武安侯的人待我还不错,我很想为他们做点什么……好像也没有机会了。”
“小姐别自责,拱卫司审理的案子谁都不能插手的。”腼腆婢女见她还是一脸忧色,沉默片刻才开口。“武安侯的罪已经定了。家产被充公。女眷过几日放出来怕是没地方去。小姐到时候派人送些银子过去让他们能租个宅子落脚,也算是尽心了。”
江清波垂下眼睑,挡住眼底的亮光。她从腼腆婢女的话中提取到了关键信息。武安侯府罪家产充公,女眷被赦免。男丁呢?
她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收敛目光,盯着石桌上的点心。“他们——”
江清波说了两个字顿住。腼腆婢女却从他话中听出了想法。看不得她伤心,连忙开口。
“半个月后姑爷才流放西北,小姐努力养好身体应该能去送一送。”
“西北荒凉偏僻。那些和武安侯胡一起下狱的人家都在庆幸吧。天高皇帝远,去了在西北那些人就可以把从前受的气还回去,一起针对陆明洲。说不定……”江清波说着哽咽了。
“小姐别担心。流放西北统共八家人。有四家死的死残的残,都是些老弱妇孺。不会对姑爷造成威胁。有些犯事的人家很严重,要杀头的,还有两家户人家被流放岭南,听说那边瘴气毒虫很多,怕是活不了多久。”
“是吗?这样一对比武安侯府的结局好像也还过得去,起码能活着。”
“是呢。小姐把心放宽,只要人活着就有盼头。”
“多谢你的开导。现在我心情好多了。”江清波取下头上纯金打造的簪子放到对方手里。“今日的报酬。”
“这……这都是奴婢分内之事。这簪子太贵重,奴婢不能要。”
“我让你拿着。”
江清波脸色冷下来也是很能唬人的,吓得腼腆婢女不敢多说话,攥着金簪动也不敢动。
“拿回去收着,别人问起就说我赏的。无人会责备你。”
“多……多谢小姐。”
江清波挥挥手让对方离开。等人走远,脸上的哀伤收的干干净净。
这几天她每次询问外面的情况,绿衣总说没消息。其他人也和她一样的说词。案子已经发生快两个月,拖了这么久应该要结案定罪。不可能没有消息。往深了一想便明白身边的丫鬟怕是早就知道了,只是担心她知道后受到刺激,所以才隐瞒不说。
她这身体经不起折腾,小院里上下都知道。她们平日说话做事皆是小心翼翼,生怕她受到刺激。她说了很多次武安侯府的事情不会让她心情过度起伏。任她说破了嘴皮子,也没人相信。江清波心底也很无奈!
“小姐。奴婢刚刚看到一个丫鬟慌慌张张跑走了,手里还拿着您的簪子。”绿衣回到凉亭,打量江清波的发间。
“什么簪子?”绿梅拿着披风回来。只听到后半句的她脑子一头雾水。顺着绿意的目光看向江清波,愣了一下。“小姐您头上的簪子呢?”
“送出去了。”江清波披上披风。神色如常的开口。“我听她说了武安侯府的事情,就把簪子赏给她了。她太腼腆,可能被我的热情吓到。”
江清波说的轻描淡写,却在两名婢女心湖炸开了花。
“……您知道了!”绿衣攥着衣角,忐忑的看看旁边的绿梅。
“小姐……我们不是想故意瞒着您。实在是您的身体不能受刺激。”绿梅镇定些。但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江清波,悄悄观察她的神情。似乎准备发现出现波动就要大声喊人。
“……我知道。并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江清波叹口气。“不用这么紧张。我没那么脆弱。而且这不过是件小事,不值得我激动。”
“奴婢不信。”
“奴婢也不信。”
“……”
“您现在可是双身子。和平时可不一样。”
“对。”
“……”
得,她这是被当成一件易碎的瓷器。江清波单手覆在肚子上。好吧,她承认现在自己就是一件易碎的瓷器。但她内心强大不行吗?
“反正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江清波吃了一块点心,拉扯披风起身。“好了,回去吧。”
绿梅和绿衣对视一眼。后者忽然捂住肚子。
“小姐,奴婢肚子痛。想去如厕。”
“……去吧。”
绿衣转身跑开,一转眼没了踪迹。她没去恭房,而是去了外书房找江源。
*
江源听说江清波知道武安侯府的事情后,火急火燎赶去寒江院。
“你们怎么回事,不是让好好守着她,不准离开一步?怎么还让她钻了空子?”江源擦拭额角的细汗,一边质问绿衣。
“小姐看起来和平常一个样,奴婢也没想到她心里起疑了。”
绿衣心头也无奈,她们小姐的心思有时候比海还深。平日里不声不响,突然虚晃一招将她们支开。要是早知道她们绝对不会给对方机会。
小姐太聪明也不太好,让人防不胜防。
“……”
江源心头同时叹口气。闺女太精明了也不好,一点都不好忽悠。
江源赶到寒江苑时江清波正在挑选衣裳,神情平静,没有任何异常。
“闺女,要是难过就哭出来,会好受些。”
“我不难过。陆明洲流放西北,又不是我流放。”江清波神情认真,说的理所当然。
“……”
他一时不知该为闺女心情平静感到开心,还是为她没心没肺的性格感到恼怒。
“爹火急火燎跑来,不会是以为我哭断气了吧?”
江清波倒了两杯温水,一杯放到亲爹面前,自己在端起另外一杯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