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想到十天过去了,营养剂注入了一瓶又一瓶,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成功醒来。
实验中心的氛围一天比一天冷凝,研究员们脸上渐渐没了笑容,走动间也是行色匆匆,简直恨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守在屏幕前,在上面盯出个窟窿来。
最近一次下来查看的时候,秦妙妙发现承载意识体的那台仪器上好几行数据变成了灰色。
她指着那一片区域问研究员,他们却轻描淡写的说那只是正常的数据库清理而已。
然而当她坐在洗手间的格子间里,却从外间听到了一段非同寻常的对话。
这群人似乎有什么事在瞒着她,刻意粉饰太平。
“又没了两个。”
“是啊,还好出事只是意识体。虽然挺令人惋惜,但至少他们的家人老早就接受了他们不在人世的事实,不然这牺牲太不值了。”
“嗐,别提了,这鬼仪器现在修也修不了,停也停不掉,你没看见吗,这两天老师的头发都愁白了,难道就让它这样一直循环下去吗?”
“不知道啊,哎,首领和整个蓝星的精英都还陷在里面呢。”
“除非催眠师神明附体,不然能怎么办呢?现在还是每天三点吗?”
“是啊,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
秦妙妙一颗心狂跳不止,实验室,果然出了问题。
她很想跳出去找她们问个明白,可她心里清楚,只要她推开门走出去,外面的人立刻就会止住话题四散而逃,就好像从来不曾提到到过实验进度一般。
这两天,这样的情况她已经遇到过好几次了。
是以,她只能沉默的坐在这里,努力从她们的只言片语中分析出有用信息。
可惜事与愿违,正当她听到关键处,几声呼唤打断了门外的谈话——
“秦小姐,秦小姐,您在里面吗?”秘书诺亚的声音从门外突兀的传来。
两名女研究员心虚的吐了吐舌头,迅速猫着腰遛了出去。
秦妙妙压下心中的遗憾,赶在诺亚敲门前走了出去:“怎么不在上面等我?”
诺亚解释道:“您下来太久了,我怕您有事的时候找不到我,就下来看看。您今晚约了凯瑟琳夫人共进晚餐,谈创办学校的事,饭后还有一些积压的文件需要处理……现在出发时间刚刚好,我们上去吧?”
秦妙妙跟着她步入电梯,在电梯门合上之前,最后扫了一眼实验大厅。
研究员们在传送舱前忙忙碌碌,两个老头儿也一如既往的指导着学生们工作,里面的一切看上去是那样的有条不紊,和之前并没有没什么两样。
可她心里很清楚,这里一定是出大事了。
方才那两名女研究员说“实验体又没了两个”;
还说“仪器关不掉”正在“一直循环”;
以及最后透露出的奇怪的“每天三点”……
无一不表明,他们遇上了十分棘手的问题。
寻不在的日子里,她就如同被困在了一座信息孤岛,周围的人都在刻意隐瞒她,不让她接触实验的事情。
纵使她心中有无数个疑问,也只能暂时按捺下来,回头再重新想办法。
处理完一天的工作回到住处,尽管身体十分疲惫,秦妙妙的精神却仍然亢奋。
这一整晚,她脑中都在不停的回放着今天下午在实验中心卫生间听到的那一段对话。
她们说每天三点……
这个三点绝对不可能是下午。
她曾经不止一次在下午去过实验室,那里看上去一切正常,和往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么,就只能是凌晨了。
想明白后她看了看时钟,上面显示着凤都时间凌晨1:13,距离凌晨三点还有一小时四十七分。
她脱下睡裙,换上轻便的衣服躺上床,强迫自己小睡片刻。
如果实验室真的出事了,寻和妈妈还要靠她来拯救,她决不能在此刻倒下。
2:30的时候秦妙妙准时醒来,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出了城主府,驾驶着悬浮车朝实验中心赶去。
到了地方后,她并没有着急下楼。
而是熟门熟路的来到之前工作过的楼层,找到更衣间,从自己常用的柜子中取出白大褂穿上,再如同每一名女研究员那般把长发盘在脑后。
想了想,她又从隔壁的认识的研究员柜子里翻出对方的胸牌,夹在左襟口袋上,戴上对方的成分解析镜,这才转身出门,进了往下的电梯。
一路上,不少研究员同她打招呼。
由于刘海挡住了眼睛,秦妙妙凭借作为艺人突出的模仿能力,一路走来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她不是本人。
很快,她就甩开大家进入了通往地下二层的专属电梯。
在电梯即将关上门的一刹那,一名身材微胖的卷发青年抱着一叠厚厚的资料挤了进来:“琳姐,你也太敬业了吧,老大不是让你回家休息吗?你都连轴转两天两夜了,要注意身体啊。”
听到这个声音,秦妙妙顿时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这个人她认识,岑教授的四大得意门生之一。
她推了推眼镜,有些含糊的道:“这不是快到时间了吗,等熬过了这阵子再休息好了。”
青年圆圆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精神头却很足。
听了秦妙妙的话,他点点头:“是哦,每天的这个点都是整个团队最难熬的时候,谁能睡得着呢。”
秦妙妙悄悄吐了口气。
她赌对了,确实是凌晨三点。
多说多错,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她并没有顺着青年的话继续往下聊。
对方只当她是极度疲劳不愿意说话,两人就这样一路沉默着来到了实验中心。
进入大厅之后,她瞬间感觉到气氛和白天完全不同。
这里的每一个人的精神都高度紧张,时不时看一下墙上的投影时钟,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
一部分负责机器运行的人正凑在仪器前死死的盯着屏幕;
而以岑教授为首的另一部分医学研究者,则集中在寻的传送舱前,忧心忡忡的看着上方的生理机能监测屏。
随着时间逐步临近三点,大厅中走动的人越来越少,偌大的空间里,静得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灯光把室内照得一片惨白,尽管站在光明之中,秦妙妙却感受不到一丁点温暖,只觉得气氛森然焦灼,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像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想一般,当墙上的投影时钟跳转到三点整的那一刹,大厅正中那块巨大的竖屏上,开始不断出现乱码。
紧接着乱码越来越多,原本还在规律跑动的数据被一堆看不懂的字符密密麻麻的覆盖,仪器也响起“嘟嘟嘟……”的高频警报声。
片刻后,一个巨大的三角形红色感叹号占满了整个屏幕,并疯狂闪烁起来。
坐在仪表前的程序员一只手疯狂的揪着鸡窝般的头发,另一只手不停在键盘上翻飞:“不行,不行,统统不行!七天了,每一种组合方式我都尝试过,就是没办法阻止程序崩坏,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救出他们……”
眼看着他变成这副癫狂的模样,实验室中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给予安慰。
大家如同惊弓之鸟,不由自主的把目光集中到那台承载着实验体意识的金属仪器上。
仪器屏幕上运行的黄色代码像是有感应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行一行变灰,直到再没有一丁点多余的颜色后,才如同最大的那块屏幕一般,突然黑屏死机。
全程目睹这一过程的秦妙妙心砰砰狂跳个不停,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会死机?
那些送进虫王梦境的意识体呢?全没了?
那……妈妈呢?
她生怕自己露出行迹然后被人赶出去,只能混在人群之中,死死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
然而她的心脏却不由自主的砰砰狂跳,仿佛接下来还会有更坏的情况发生。
果然,等那两台机器彻底停摆后,麻木的研究员们,又不由自主的聚集到了寻的传送舱前。
由于秦妙妙一早就站在这里,众人推搡之下,她自然而然的站到了传送舱正前方。
她看见蓝光玻璃罩里的寻,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仿佛正在承受什么极端难耐的痛苦,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他额角滑落,不消片刻他的嘴唇就染上了一片灰白,身体猛地抽搐几下后,整个人迅速瘫软了下去。
那样子翘着跟他上次受伤时完全不一样,竟透着一股浓浓的死气。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瞬间攫住秦妙妙的心脏。
“———————嘀”传送舱突兀的发出一阵尖细的长啸。
上方的小屏幕上所有的监控指标统统归零,心电图也变成了一条直线。
不等秦妙妙张口喊人,飞快的覆盖上了一个鲜红的“Death”字样,看上去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紧接着,前、后、左、右……
寻所在的位置就像个传染源,以他为圆心,周围的传送舱飞快死机,直至整个大厅所有的机器无一幸免。
看着一排排座椅上显示的硕大的红色“Death”,秦妙妙再也顾不得隐藏,流着泪扑上前嘶吼:“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无动于衷?抢救啊,想办法啊,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