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杉不知自家殿下为什么忽然从三王的话题转到韩王,但还是依言退下安排。
韩王府位于午门以西,恰临淇河之畔,烟柳风光尽收眼底,实在是个雅致之地,也能看得出当年赐府之人之用心。
舟舟遂人引见,穿过烟柳画廊,只见府中鸟雀清鸣,泉水叮咚,行至院中,亭廊两侧白纱轻幔,风吹过如同云雾飘渺,仿若神仙殿宇,白玉之城,耳边时有素琴弦雅之音,如一潭深不可测纯澈清澄的绿,七弦绝颠,何似人间。
舟舟站了一会儿,静心倾听,直到琴音渐消她才上前坐下,亭中青年青竹束发,一双眸淡若琉璃,其姿态闲雅,仿佛晴日之下的薄雪,干净纯洁,一触即化。
他放下抚琴之手,静静的坐在那儿侧头看她,满目温柔,是不似谢砚般春水荡漾,而是恰如薄雪初化的柔软。
他认真的看她,似乎在一寸一寸的对比,最终得出结论。
“三年未见,舟舟长大了。”
舟舟抿嘴轻笑,“大哥哥还当我是当年向你讨糖的孩子吗?”
秦萧瑜轻轻勾唇,却冷不丁的喉间微痒,握拳轻咳,舟舟连忙起身帮他倒了一杯茶,担忧道,“这些年过去,大哥身子还未好吗?”
秦萧瑜摇了摇头,“不碍事,今日怎么突然来寻我,是出来什么事?”
许是从小帮妹妹收拾烂摊子收拾惯了,一见舟舟便下意识想到她又闯了什么祸等着他去处理。
只有在秦萧瑜这里,舟舟才敢将心里压抑许久的事情说出来。
“大哥哥,如今……”
如今朝中之事,涉及两王之争,如今再加个谢砚,长此以往,整个朝堂乃至天下都将受到不小影响。
眼见当今局势愈加混浊,她一弱质女流无能插手朝堂之事,傻子都能看出来,陛下不加以制止恐也有坐山观虎斗之意,不管谁胜谁败,免不了两相俱伤。
舟舟看向秦萧瑜,“大哥觉得何解。”
最开始她就劝不了秦萧暄,他想当皇帝,也得看皇帝想不想让他当。
秦萧瑜垂眸,指尖滑过青瓷盖碗,举杯饮啄。
“何解?”
“你不是已经有了主意吗。”
秦舟抬眸看向这个向来不问世事的大哥,有时候她也看不透他,似乎世间诸多事情在他眼里是如此微不足道。
“就藩。”
早日离开,保得一条性命,做个闲散王爷。
皇帝的心意,从来不在他们身上。
“此事,还要拜托大哥才行。”
秦萧瑜望着秦舟离去的背影,风吹动她的裙摆,行走间如牡丹盛开,他指尖滑过茶面撩起一串水珠。
“本王进宫一趟。”
·
舟舟回来时天色已晚,谢砚此刻正在书房,舟舟去的时候他正在执笔誊抄,听到舟舟的脚步声他才放下笔合上书簿抬头看她。
“是夫人回来了。”
舟舟点了点头,余光扫了一眼他的书桌,不过几步之间誊抄的纸张便被他收拾干净,只剩下白宣紫毫以及一本合上的书。
舟舟不动声色的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今日去见了大哥,同他说了些话。”
谢砚浅笑吟吟,“哦?说起来我还未拜访过韩王,改日有机会定登门拜访一番。”
舟舟看不得他这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似乎一扯到皇家,他就十分谨慎内敛,于是冷哼道,“你刚刚在写什么,我一进来就藏得这么紧,莫不是在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她语气冲人,但谢砚并未生气,而是犹豫了一下,慢慢从书架上拿下刚刚藏好的书,起身走向她。
“是夫人写的《梅县杂记》,在下想再誊抄一遍,若校对无误便用我誊抄的拿去刊印。”
舟舟在梅县闲来无事时曾将当地风土人情,种植养畜之事记录在册,但也之事她百无聊赖之作,一回盛京这书就被她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没想到在谢砚这?
舟舟看了一眼谢砚伸手抽过他手里的书,打开一看,字迹悦目,还配有图文解释,少了几分野趣,多了几分专业,一看就不是她原来那本。
舟舟翻来覆去看了一半便把书丢给谢砚,谢砚连忙接住,目露疑惑。
“夫人?”
舟舟瞥了他一眼,“你到有闲心,这种事让别人去做就好了,有这时间不去看看你儿子又怎么霍霍那园子里的花儿了。”
谢砚轻轻收好手里的书,将之放在书架一角,言语间兀自悠然。
“遇儿爱花,为父怎能夺其所好,再说谢家也不缺这几花几草,随他去吧。”
果然已经放养了吗,世上的爹难道都一个样?
舟舟怀疑人生。
“只是……”谢砚拉开抽屉,取出其中木匣,将原册的《梅县杂记》置入其中,将至收好推回,行动之间十分熟练,可见是做过很多次了。
“夫人此生第一本书,自当好好爱护,砚时而欣赏,见之生悦,实在不想将这份快乐赠予他人,又实在不想埋没此书,便只好再作出版。”
他转身看她,烛光昏黄,映衬这书架前的美人回眸是如此动魄惊心,看的舟舟连忙端起茶喝了一口。
“砚擅作主张,夫人不会生气吧。”
气……
气……
气不出来。
可恶!
这个男人总是擅长撩她心弦,她不能每次都被哄过去!
舟舟霍然起身往外,心想今日还没给窗前的兰花浇水,今日白天太阳这么大,要是忘记浇水岂不得干死咯!
浇水浇水浇水……
“夫人。”
谢砚不知何时跟在她身后,在舟舟准备推门时,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舟舟指尖一抖,明明他握的很轻,但她却仿佛被千斤制约,怎么都挣扎不开。
“夫人要去哪儿?”
谢砚右手扶住她的肩,微微侧头在耳边询问,气息扫过耳廓,惊的舟舟忍不住后退,可她这一退,便直接退进他怀里了。
“谢……”
谢砚指尖轻抵她唇间,低声道,“唤我夫君,夫人。”
他的声音向来好听,如今刻意压低,就仿佛千万条勾子似的勾的她心神荡漾。
俗话说的好,男人都喜欢床上勾/人床下端庄的女人,但在舟舟这里就好像换了个面儿。
不知道是否年岁渐长,初成婚时她百般讨好也不见他沉迷其中,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谢砚开始喜欢撩人挑/逗,一颦一笑皆是风情,最喜欢见她被迷的神魂颠倒,哄她说些放浪形骸之语。
实在可恶!
她总觉得自己越来越像被狐狸精勾去精魂的书生,指不定哪天就被吸干了精血死翘翘!
最开始她也有些想不通,明明是濯濯如玉的高华公子,怎么……就变了个人似的,她可记得原剧情中谢砚对两位妻子皆相敬如宾,活像个木板似的。
“夫人在想什么?”
“想你。”她下意识答,却听到耳边一声轻笑。
“我就在这,何以再想呢?”谢砚牵起她的手往回,舟舟却没动。
今天阵仗有点大,还在书房,很不对劲。
舟舟看向谢砚,即便早已被他撩拨的面含春水,但还是无效挣扎了一番。
“这,这里不好吧……”
举目皆是圣贤书,岂非对不起各位圣人。
谢砚举手遮住她的眼,感受掌下微颤的眼睫,有些痒意。
“这下看不到了。”
舟舟:……
所谓掩耳盗铃,怕就是出自你这吧。
作者有话说:
今日良宵非虚度,郎君一笑倾风尘。
这样的快乐,很难不让人羡慕啊。
嘶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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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三王府设宴,取的名便是赏花宴,邀请各位小姐夫人携花共赏,舟舟随手指了盆墙角的绣球花便赴宴去了。
一路上云杉抱着花盆满脸沉重,欲言又止。
“夫人……”
云杉的声音终于惊醒了神游天外的舟舟,舟舟蓦的睁开双眼坐直身子,昨日眠浅,辗转半宿才睡,导致今天精神很是不济。
“嗯……”舟舟懒洋洋的应了一声。
云杉犹豫了一下,看向手里普通的没有一丝特色的花,面露难言,“今天三王府怕是群芳争艳,我们这么敷衍三王妃会不会生气啊?”
生气?
舟舟嗤笑。
“今日的主题又不是赏花,带好带差又有什么两样,那些精心准备了名贵花草的夫人小姐才教人惋惜呢。”
她似笑非笑的看向那长势甚好堪称野蛮的绣球花,语气调笑。
赏花是其次,看戏才是主题。
她好些年没回京,她都快忘了这群闲着没事的女人是怎么唱戏的了。
似乎是叽叽喳喳像黄鹂鸟似的,怪好听的。
马车行至三王府,云杉扶舟舟下车,待那盆绣球交给王府小厮时,云杉清楚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讶异。
今日来的夫人小姐哪个不是带着奇花异草,这还是他头一个看到带普通的绣球来,若不是本来就是王府园丁,他都以为这盆平平无奇的绣球花是不是暗藏玄机。
云杉咳了咳,低声呵斥。
“怎么,玉华帝姬都不认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