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叹了一口气,“这可如何是好……”
邻居见此实在可怜,便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家里没事,顺道也能照顾她,反正最晚明天她儿子就回来了。”
妇人闻言便道谢走了。
邻居也是好心人,她也见这孤儿寡母生活困难才心生怜悯,只叹麻绳总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若没人帮衬一把也不知道这两母子日子要多难过。
槐舟在书上听了全程,心下对那‘锦衣卫’讨厌起来,随后去赵氏屋里看到躺着昏迷的人,她探查了一番也有些蹙眉。
身上外伤不多,更多的是内伤,且体内多处瘀血,若不好好养着恐怕很难好完全。
可如今赵郁不在永宁县,而她也无法离开此处去知会他,心里说不上的难过。
若不是赵郁帮她,恐怕也能在他母亲受伤的第一时间帮忙的。
槐舟心里难过又愧疚,便全心全意的想要照顾赵母,她最近这段时间受到香火供奉,身上灵力越加多,便趁邻居烧水的功夫为赵母疗伤,减缓她病痛,待日后养起来也快些。
而赵郁第二日清晨就回来了,因为他昨夜夜里心里不安,总觉得有事发生便一早就紧赶慢赶的回了家,却没想到真的出了事,等听完邻居叙述,赵郁强撑着感谢她帮忙,待将人送出门后来到赵氏的房间,看着沉睡中的母亲,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握成拳。
谁也不知道此刻的他心中倒底在想什么。
第一百一十七章
赵郁这段时间除了照顾赵母, 还要继续读书,因为他计划参加明年二月的县试,虽然现如今他对自己县试有过的信心, 但俗话说得好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的,距离县试还有半年的时间, 他除了复习四书义, 多练习八股与试帖诗之外还要为四月的府试做准备。
这半年多的时间如今看来也并不十分宽裕, 再加上还要为书店抄书, 就更加忙碌了。
但好在赵郁有自己的计划和节奏, 即便十分忙他也能把事情安排的妥妥帖帖, 一件一件的有条不紊的处理好,忙里偷闲时还会在槐树下作作诗。
也不知道为什么,赵郁什么都好, 就是在作诗一事上没有特别的天赋,甚至堪称平平无奇,若是情商高点的也最多能评价一句, 诗比较实在。
赵郁大概对自己作诗的天赋有着明确的认识, 除了在家里疯狂作诗练习外, 一般到外面绝口不提写诗的事儿, 能不写他绝不会写,甚至还躲着不写诗, 看的槐舟直乐。
也真没想到,未来大魏的肱骨重臣也有不会写诗的烦恼。
赵氏在赵郁的照顾之下已经能下地了, 大夫来看也惊奇于她恢复的速度,直叹有神仙保佑才好的那么快。
赵氏看自己儿子这段时间忙的马不停蹄, 心里愈加愧疚, 本来那日就是因为想要帮儿子分担点生计压力才想着接点活赚钱, 却没想到活还没做就平白遭了这飞来横祸,不光没帮到儿子还添了很多麻烦。
赵郁知道自己母亲的,便安慰她身体没事就好,家中生计一事他自有计划,母亲只要照顾好这个家就好了。
他做事游刃有余,自然没必要为了这点生计而劳累母亲,母亲在赵府十几年把自己养育长大已然十分不易,他体己母亲,能让她轻松点就不会想让她辛苦。
时间过的很快,刚过了半个月槐舟便看到永宁县外来了一直队伍直冲县令衙门,为首之人穿着官袍,手里持着知府盖章手书,一冲进衙门那身后的几个魁梧士兵当场把县令缉拿压下,随后细数县令罪状,贪污赃款,收受贿赂,而那些赃款也被这群士兵从县令府上抄了出来,举县哗然。
一个小小的县令居然能贪十几万两白银,可谓大硕鼠!
而这事儿也传到了睦洲布政使耳中,布政使闻言勃然大怒,亲自让人把这大硕鼠羁押到省治嘉陵府亲自主持斩首,而这县令的一家都被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遣散的遣散,总之一时之间整个睦洲官场人人自危,生怕这股反腐的风吹到自己身上。
而伴随着县令的下台,新上任的县令是永宁县出身的举人,那举人是昭明十五年中举,而今昭明十八年一直在衙门做个主簿,因为行事公正做事为民,也因此因祸得福着了上头的眼,直接从一个正九品主簿提拔城正七品的县令,可谓是一飞冲天了。
这位新上任的县令姓裘,已年过四十,这辈子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就只能在基层官员里头来回打转了,他也没什么野心,做了县令之后也只想安安分分的管着这永宁县的一亩三分地,算得上一个合格的打工人。
然而自始至终谁也不会知道,这场轰轰烈烈震动了整个睦洲官场数月之久的贪腐案背后竟然还有一个名叫赵郁的学子的影子。
他近乎于袖手旁观的看了整场,从未为自己所做所为露出只字片语,沉静的可怕。
但也能从这件事上看出,赵郁本质上于政治有着天然的敏锐与知觉,他天生适合走这条路。
随后的时间里赵郁一如既往的读书写八股文,他甚至还让人在自家院子的角落里建了一间考棚,他近乎苛刻的要求着模拟科考与真正的科考环境一模一样,吃喝拉撒全都在这一间小小的考棚里,没事就会在里头答个三天三夜的卷子,硬生生从煎熬难过到心如止水。
他的毅力几乎已经强大到了令人可畏的地步。
而槐舟就看着他一点一点的改变着,能对自己狠到这种地步,那区区县试又有何惧。
这天赵郁刚刚模拟完三天的县试流程,准备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房好好休息,却看到自己母亲端着一碗面站在门口看着他,满脸心疼道:
“你这几天都吃的干粮,恐怕好久都没吃热乎的东西了,吃完这碗面再睡吧。”
赵郁应声,接过面准备回房吃,他刚拿起筷子就又看到碗里的槐花,槐花盛开于春季,而如今都九月多了,按道理早就没有槐花了。
他心下存疑,便特意走到门口看了看院子里的槐树,上头确实没有槐花了。
那这槐花又哪里来的。
虽然这样想着,但赵郁不过稍微沉思了几秒,因为这是母亲亲自为他准备,或许是她从哪出得来的吧,想着就把这碗面吃的干干净净,一点粮食都没浪费。
他端着空碗准备拿出厨房,却看到母亲站在门口顺势接过他的空碗。
“你去休息吧,碗我拿去洗了。”
赵郁应了一声,刚准备回房又想起槐花的事儿,便随口问赵母。
“现在都九月了,娘你哪来的槐花?”
赵母一愣:“什么槐花?”
赵郁动作一顿,看向赵母:“刚刚面里有槐花,我以为娘你放的。”
赵母摸不着头脑:“我没放槐花啊,你这碗里怎么可能会有槐花呢?莫不是看花了?”
赵郁心下微沉,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许是烛影昏花,我看岔了吧。”
赵母这才端着碗走了。
而这厢赵郁却睡不着了,他没有看岔,那碗里的白色花朵就是槐花,如今不是花树开花的季节又哪里来的槐花。
最主要的是,他娘根本没放槐花。
赵郁想着想着就想起了自家院中那棵壮实的槐树,而后联想起前几个月如梦的女鬼,心想这棵一看就年纪很大的槐树不会成了精吧,而这槐花和这槐树又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他想了想,忽觉一阵奇怪的困意袭来,一闭眼便睡着了。
槐舟是心惊胆战了,她这段时间很少会偷偷给赵郁的食物里加料,而就算加料也是藏得好好的,毕竟赵郁这聪明的脑瓜子哪能发觉不出不对来。
也是她粗心,赵氏在煮这碗面时一直在旁边,她没机会放槐花,后来还是趁着她转身找盐的功夫撒了一把花进去,因为厨房灯暗,赵氏也没发觉处不对来,还以为上头飘的是葱白。
没想到这唯一一次疏忽却被赵郁抓个正着,赵郁这人做事向来张弛有度,但骨子里还是谨慎的要命,等他察觉出这槐花和院子里的槐树不对劲,说不准会做点什么。
常言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赵郁这人除非自己坚持,否则总会把各种危险扼杀摇篮。
槐舟冒充女鬼那会儿赵郁就盘算着上山找人看看,后来因为她干了件好事才没多做什么。
他不惧鬼怪,却不喜欢不受控制的意外。
鬼神这玩意,人力不可及。
槐舟安静了一个多月没敢讨人嫌,这下看赵郁这副样子就知道他起疑了,于是马不停蹄的把人蒙睡之后就又入了赵郁的梦。
赵郁这次的梦终于不是在上学看书了,而是站在一棵槐树下望着树枝上的串串槐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槐舟瞧明白了,那棵槐树正是她的本体,而赵郁这会儿心里想的绝不是什么好事儿。
就在槐舟心惊胆战时,背对着她的赵郁缓缓转身看向她,眼里里预料之中的神色。
“女鬼?”
槐舟咽了咽口水一阵心虚,随后反应过来她是妖怪!她法力无边!她怕什么凡人!
赵郁再厉害也只是凡人,脆弱的很,她可不一样,她是妖,她很能扛打。
她不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