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忍!
一路风平浪静,安静到大长老都疑惑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有不妥?”华英问。
“无事,族中一切都安排好了?”大长老收回远望的视线,穿过这片山头,就到达他们南刖族的圣台。
“您放心,一切安排妥当。”
“老三,南刖恒那边可有异动?”大长老问。虽然他们走的是密道,但南刖恒是知道的,他居然没有派人半路劫持。
乌沉也很疑惑,“那小子最近安分的很,之前族人来报,他走的是另外一条道。”
“要说有异动,不止南苻黑云骑,他还派遣了数万军士上山,这算不算?”
大长老摇头,不止南苻,此番东陵来的人也不少。他回头看向后面,远远坠着他们来的不是东陵的人是谁。
百来兵士,各各威武不凡,大长老知道东陵皇肯定不止表面上这么些人。
那么多人跟在他们后面却鸦雀无声,华丽的轿辇在队伍正前方,透过拉开的帷幔,隐约可见里面斜倚着的人影。
他那胆大包天的孙子居然还敢在东陵皇的眼皮子底下围着圣女打转,大长老心中叹息的同时,也忍不住自傲。
男儿当如此,若真跟软脚虾一样,今后还怎么统领一族,在圣女那争得一袭之地。
乌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脸色很难看,“难道就这样让他跟着?”再跟下去,他们南刖族的这条密道就废了。
“让他跟。”
几日前,这位东陵皇就已经明目张胆的住进了他们南刖圣城,也不怕半夜睡觉被暗杀。
若不是为了圣女印,莫延真不想忍他。
哪里像个一国之君,简直就是地痞流氓,比南刖恒还要滑不溜手,难缠至极。
莫延想到和越君霁打过的交道,在心中暗骂一声。
……
等到气温更低的时候,山中鸟雀声音全无,鼎沸人声却悠远而来,褚如初知道他们快到目的地了。
从莫亚的只言片语中,褚如初猜测此行来的人不会少。甚至非常多的是熟人。
轿辇倾斜,脚步沉沉,似乎是一步步的台阶。
褚如初葱白的手指头绞紧,指尖在暖炉上压出白痕,一年未见,此时的她不敢拉开轿帘望上一望。
昨日之事,譬如昨日死,她在东陵假死过一次,逃离般的以那样决绝的姿态丢掉了所有人和事,让现在的她如何再去坦然面对他们。
毕竟这是个真实的世界,他们都是真实的人。
随着台阶越来越高,褚如初的心渐渐沉淀下来。
高台垒筑,祭祀求福。
这是她第二次参加类似宗教活动,第一次是祈女节,现在则是朝圣日。
祈女节中她是被选中跳祭祀舞的使祭大人,眼下她是南刖族圣女的继任者,身份不同,心态亦不同。
褚如初还记得在月倚泉时,越鸿煊手把手教她跳祭祀舞。本是清冷若仙的世家贵公子,从不近女色,他冷静自持到不像这个世间的男子。
那日他揽着她的腰,手心炙热,气息暧昧,带着她在温泉花树下漫舞。
她不知道他的心思吗?怎么可能,但她就是这样坏。从被闻浩舟险些揭穿的那日起,阿霁又不在身边,她本能的去寻找另外一个可以保护她的倚仗。她恬不知耻的在官署里诱惑了名为她哥哥的越鸿煊。
从他炙热的吻落在她唇上时,褚如初就知道,她欠了那人的情债。
海上惊鸿一瞥,对方一头白发,让她心中添堵般,久久不能忘怀。
褚如初已经搞不清楚她对越鸿煊的感觉了,是爱情,还是孺慕之情?她视庇护了她的越松为爹爹,那他就是她最敬爱的哥哥。但她知道,她的哥哥爱惨了她。
等轿辇下落,帷幔撑起时,褚如初抬头,山峰泠冽间,冷风将她的裙角扬起,肆意在空中翻飞。
百丈宽高台之上,两方人马对立,乌压压的黑云骑在左边,东陵兵士在右边。
台下合为之势下是数不清的人头,这山峰之巅居然容纳了数万人。
从褚如初下轿时,所有人的目光就再也移不开。
浅笑兮翩然如梦,她美到梦幻,泡影一样会随风而去。
墨发白衣,玉白清冷的小脸,黛色,唇色在纯粹的白与黑映衬下,色授魂与,心愉一侧。
天地间哪还看得清其他的颜色。
褚如初一眼就看见了越鸿煊。
众多人中,一头白发的他,广袖博带,风姿绰约。
褚如初朝着越鸿煊慢慢走近。
她走过宁子谦。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一年不见,他还是这样的温文谦逊,他看着她,眼眸泛红,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还有周业翔,曾今鲜衣怒马的京城小霸王,现在一身戎装,气势不凡。他成长了,也沉稳了。
居然没有见到她就冲上来熊抱她。
昔日他们一起翻墙院,逛南风馆,那段快乐的时光,在记忆中依然鲜活。
还有他们……褚如初笑笑,走过,最后迫不及待来到越鸿煊的身前。
“哥哥,好久不见。”她浅笑,眼含泪花。
莹润的泪珠模糊了视线,褚如初乳燕投林般哭着投入越鸿煊的怀中。
她天人之姿的哥哥怎么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了。
“对不起。对不起。”她对他怀着深深地愧疚,压抑在心中的悲痛再也控制不住。
寒风中,她哭到不能自持。
越鸿煊抱着这样的褚如初,黑眸如玉,他定定的看着她,仿若不敢相信他的女孩就这样回到了他怀中。
衣襟被她的泪水儒湿一片,冷风吹拂,本是清凉的感觉,却在他心间烫出一个大洞。
“别哭。”越鸿煊心头颤动,所有的理智与挣扎,怀疑与徘徊,思恋与不甘,都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
他的女孩在哭。
他扣住她的后颈,迫不及待就要拥吻她。
“够了!”一只大手把她从越鸿煊的怀中拉出来。
褚如初回头,是南刖恒。
她没有看见越君霁站在远处越来越冷凝的眼,和冷到僵硬的手指。
越君霁自从褚如初扑入越鸿煊的怀中开始,愤怒与嫉恨就充斥在他心间。凤眸里眼波翻腾,心中的杀意再也克制不住。
他怎么能再让如初见到这人,他该知道的,只要有越鸿煊在场,褚如初心里眼里就容不下其他人。
他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对越鸿煊手下留情。
南刖恒眼底猩红,一种竭斯底里的疯狂模样,“你就那么喜欢他?”他咬牙道,看着越鸿煊的样子似要把他千刀万剐。
在场的哪个人又不是。
凭什么他就能独得她的青睐。这样的一个人,无所顾忌的投入他的怀中,让他们嫉妒到想杀人。
褚如初听见南刖恒嫉怒般的问话,笑了,她眼睫上的泪珠都还未干,唇角轻勾嘲讽般的笑。
“关你什么事?”她语气很差。
他是她的谁,这样仿若她出轨的样子,是哪里来的脸。
就该让这家伙死在暗狱中。
她最最讨厌这个世间的什么,她讨厌他们不尊重她,把她视为所有物,讨厌男人们无时无刻的对着她发情,仿若她是一块谁都可以啃一口的肥肉。
他南刖恒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质问她,纵使之前帮过她几次,该还的她也还了。
关他什么事?南刖恒被这句话伤到般,他浑身冷意,拉着她的手腕,一言不发。
“放开我。”
“放开她。”几重声音。
一把利剑横劈过来,南刖恒被迫放开手,被背后的黑云骑护住。宿命轮回般仿佛又回到了凤栖谷,他也是这样失去她的。
拿着剑的是周业翔,他眼神桀骜。这玩意算什么东西,他都不敢碰的,他怎能。
“给我杀了他。”南刖恒眼神阴鸷。
被突然甩开,发丝轻旋,褚如初被带着转了半圈,险些摔倒,最后被越鸿煊接住。
宁子谦还能感受到她发丝触及他手心的感觉,轻软如羽毛般,“如初。”他忍不住轻声呢喃。
“子谦。”褚如初听见他叫她,回了一句。
宁子谦站着,因为她的一句子谦,眼底微红。
越君霁在高处,一双凤眼扫过这里,只觉得碍眼至极。
等褚如初被扶着站稳后,正对着越君霁,触及他的眼,心中莫名咯噔一下,她掩饰性的微笑。
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他,不用看她都知道这个醋罐子全身都泡在了醋里。
他见她看他,还转过头去。重兵簇拥间他独占一处,仿若被世界遗忘般,低头微咳。
寒冷的山巅上,都没有披个披肩。也不知道小和怎么做事的,自家主子都照顾不好。
和公公看着这边乱成一团,他正愁着自家皇上会不会上去插上一脚,就见如初小姐看过来,美目盈盈一眼。
和公公激动了,如初小姐还记得他。如初小姐比以前更美了,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这样的女子岂是凡间的男子能够拥有的。
眼见越来越乱。
“都给我住手。”大长老高声喝道,“各位都是我南刖族的贵宾,但现在吉时已到,圣女继任仪式要开始了。丑话说在前头,若谁打断我族继任典礼,就别怪老夫请你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