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复充耳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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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秀进了永和宫以后,宛如回了家一样。
司药连忙去给她端茶果子,司南去备水洗浴,司香和小航子去御膳房要晚膳。
云佩也跟着忙前忙后,等云秀洗完澡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忍不住说了一句:“难怪人家说远香近臭呢,我在宫里头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这样儿殷勤。”
“瞧你这个话说的,是在怪罪我们不成?这不是看你出去一趟太辛苦,我们也伺候伺候你吗?”
“怎么连如意姐姐也调侃起我来了。”云秀看了一眼桌上,心口一暖。她从前随口提了一句上车饺子下车面,临走之前不年不节的时候,她们就给自己煮了一顿饺子,这会儿人回来了,她们问御膳房要的也是面。
如意一边给她递筷子一边儿说:“得,明明自己先撩闲,最后反倒怪起我们来了?早知道连这顿面也不该给你吃!”
云秀已经挑了一根面送进嘴里了:“晚了!”
庄子里头的饭倒也好吃,都是柴火饭,不过大多数也都是寻常的饭,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宫里头呆久了,吃个新鲜觉得可以,时间长了以后还是有一点想念宫里头的饭菜的,再喜欢也不能每天糙米粥之类的往肚子里灌,这会儿底层百姓的生活还真比不上以后。
她一边吃面一边就叹了口气。
云佩就说:“出去一趟回来就变成了天天唉声叹气的人了。”
今儿的面是响油鳝丝面,御膳房现在也算是摸清楚了她们宫里头的脾气,送吃的进来的时候都不会像别的宫里头一样进小份的,这一碗面搁在别的宫里,也就两三口的分量,云秀却能吃个痛快。
吃完了饭,云秀坐下来,才有了时间问云佩这些天宫里头发生什么事儿没有。
她给康熙的那些奏本里头不好提别的东西,只是按部就班地交代自己每天都在做什么,不敢打探宫里头的消息,这会儿回来以后简直迫不及待想吃瓜。
云佩就略略说了一点儿,头一个是怀孕的卫常在已经成了卫贵人。
司香在边上沏茶,还说:“宫里头现在的传言越发离谱了,总想着把卫贵人和咱们主子编排在一起,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云秀出去前,宫里头就已经隐隐有了风声,那会儿说的还是姐姐失宠了,皇上移情别恋了卫氏,等她出去了两个月回来,谣言就变成了姐姐年纪大了,皇上已经腻了姐姐开始喜欢更加年轻貌美的卫氏,而卫氏和年轻时候的姐姐颇为相像了。
她无力吐槽。且不说姐姐今年也才二十,哪里来的“年纪大了”,卫氏自己也是个独立的人,怎么就成了别人的替身?姐姐和卫氏处境确实有些相同,可俩人是全然不同的性子,处事也不同,把两个人放在一块儿比较,都是对她们俩的“侮辱”。
就好像是一个人明明有自己的思想,偏偏别人要按着她说她是别人的影子一样。
屋里头都是自己人,云秀就说:“这说法也忒恶心人了。”
大家都在认同她。
于卫贵人来说,说她像德妃,那就是否认她的存在价值,于德妃来说,说卫贵人像她,就像是走在路上被人突然碰瓷儿了,还是特别恶心人的那种。
关键是这谣言屡禁不止,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们还不能去查这个事情,查也查不到。
云秀默默想了一会儿,问:“会不会是惠妃?”她对惠妃印象深刻,总觉得她像是一条藏在暗处的狼,稍不注意就能窜出来咬人一口。
可再细想想,她又觉得不是——这事儿不像是惠妃的风格,把事情张扬开来对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她现在已经到了惠妃,儿子也从大臣家里边抱回来了,就算她要未雨绸缪帮着自己儿子图谋皇位——大阿哥才九岁呢,说句难听的,人都没长齐全,她能预想到自己的孩子以后会是太子的对头吗?她如果想促进大阿哥和太子争,最先要做的不就是替他找帮手么?
卫贵人肚子里怀着一个,生下来不知道是公主还是阿哥,不到孩子生下来,谁也不能论断,惠妃没必要让人在外头传这些东西影响卫贵人的心理状态。
云秀是见过卫贵人的,在她被发现和永和宫的王总管私下接触的时候,她分明是胆怯怕事的,后来戴佳氏生产,生下来天残阿哥胤祐,她的宫女吉祥也隐约提到戴佳氏总是因为隔壁的卫氏感到惊惧。
她这样的性子,一有个风吹草动都能把她吓死。
不用云佩说,她也想到了一个人选:“会不会是……佟皇贵妃?”
云佩默默看她一眼。
云秀就跟被鼓励到了一样:“如今佟皇贵妃膝下就只有胤禛一个抱养的孩子,而钮钴禄氏才刚封了贵妃,几乎要和她平起平坐了,万一以后皇上让钮钴禄氏生下了孩子,亲生的总比抱养的好,她就危险了。”所以佟贵妃需要给自己加筹码,第一个就是让姐姐和胤禛的关系疏远,把姐姐踩下去,她才能够安心养着胤禛。
而如果没有把姐姐踩下去,胤禛又和永和宫的关系还算不错,她就得替自己找另一个筹码,再抱养一个孩子。
良妃好拿捏,和姐姐的出身相似,也比姐姐软弱,如果她生出来皇子,那就是个很好的抱养选择。
所以流言才能传得沸沸扬扬,而管理着宫务的佟皇贵妃却托病迟迟不肯遏制流言。
云佩说她说的有道理,也不得不说,因为佟皇贵妃的目光放在了卫贵人的身上,她身上那种被盯着的感觉才慢慢散去。
她说的第二件八卦和云秀回来的原因有关:“仁宪太后生辰,听说请了和硕恪纯长公主赴宴。”和硕恪纯长公主就是建宁公主,只是宫里头传出来消息要请她,也不知道人家会不会来。
建宁公主也算是宫里头的“红人”了,毕竟长公主们活下来的少,建宁公主几乎是独苗苗了,身世经历又那样坎坷,从宗人府里头放出来以后,皇上顾念亲情,常去探望,公开表示她是被吴三桂叛乱之事拖累,礼遇非常,又因为有康熙的愧疚之心,所以在宫里头的地位很高。
云秀说:“她现在算是寡居吧?会出来吗?”
云佩说不知道:“或许会来吧,她母妃还在宫里头呢。”
果然是来了的。
仁宪太后生辰那一日,建宁公主就坐在上头,大约仁宪太后知道她进宫是因为什么,所以刻意地叫了陈太妃相陪,俩人的位置还挺近,偶尔也能搭上两句话,唯一值得说的是,司香的姑姑就在这位陈太妃身边儿伺候。
云秀从前只听过建宁公主的名字,却没见过真人,如今见了只觉得——清朝的公主们真惨啊。
年纪小的时候还好,在宫里头是金尊玉贵的公主,而一旦到了年纪以后,就要被送去抚蒙、联姻,从此身世就不归自己管了。就比如建宁公主,年纪轻轻的时候被顺治皇兄用拉拢吴三桂的原因,嫁给了吴应熊,公主适应了接受了,也和吴应熊感情很是不错,结果吴三桂叛乱了。
丈夫儿子都被杀,在自己的地盘上、生存长大的故土之中被囚禁。
面上看着尊贵,只怕心里头并不好受。
不然也不会消瘦苍白成这样。
云秀一边想,一边觉得,姐姐最好不要生公主,建宁公主嫁在了京城还活得这样惨,更别说被送去抚蒙的那些公主了。
冬季的盛京太冷,云佩不舍得叫云秀去皇庄上头受冷,叫她留到过了春,至少三四月里的时候再去庄子上。
云秀就叫司香帮忙去给庆复带话,结果司香回来以后跟她说:“主子,庆复大人不在宫里头了,我听人说他被调到别的地方去了。”
“调哪儿去了?”云秀觉得意外,庆复从来没和她提起过这件事。
司香说不知道:“没问出来,我还问了他临走前有没有留下消息,也说没有。”
这就叫云秀忍不住皱起眉头了,庆复是佟家的儿子,就算在家里再不得宠,总不能说调走就调走吧?要么是康熙有事叫他去办,要么是佟家主动把他调走了?
她弄不清楚,还为了这事儿思量了好几天。
云佩看她皱着眉头,等康熙来了的时候,忍不住就帮着问了一句:“先前云秀回宫的时候说您把庆复大人派给了她,眼瞧着又要到皇庄上头了,怎么不见他的人?”
康熙就说:“前些日子皇贵妃给朕求情,说想给庆复派个实职,朕应了,打算把他送到甘肃去做指挥佥事。”之前庆复是二等侍卫,是正四品,指挥佥事也是正四品,算是平调,但指挥佥事是实职,往后可走指挥使的路子,等在外头积攒够了经验,再回京就能往九门提督走。
云秀:“……”
云佩问:“已经走了?”
康熙说还没有:“四月里要去达希喀布齐尔行宫,等过后再上任,他这几年一直没怎么告过假,朕想着也就一两个月的时候了,不如让他多多地休息休息,甘肃那一块儿颇为艰苦。”
他看一眼云秀,见她脸上有异色,就安抚她:“别慌,你要是四月之前去皇庄上头,还能叫他送一送你。”
之前云秀送上来的奏本他都已经一一看过了,对她研究的方向十分感兴趣,也惊讶于她的敏锐,能把天花和牛相联系,如果最后真的能有成就,给她一个格格的身份也都是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