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就是云秀这个容易粗心的人做不了的了,得让司药来。
紧跟着,内务府还没把新添的小宫女送过来,司香就带了个消息回来——惠嫔病了好几天了。
云秀乍一听还愣了一下,然后第一反应就是去翻礼物单子。单子上写惠嫔居住的延禧宫送来了一对屏风。
然后她才问:“怎么病了?”
从前云佩的身份也只能和布贵人她们打交道,前头的高位嫔妃们就算有什么事儿也轮不到云佩去掺和,所以她们对惠嫔还真就不大熟悉。
司香说:“太医院那边打听出来的消息是说惠嫔娘娘偶感风寒。”
云秀沉思了一下,宫里头最容易得的病就是风寒,如今正是冬日里头,外头天冷得很呢,想必惠嫔的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实在是惠嫔宫里头的消息太难打听了点,不止惠嫔,这几个当上了嫔位的,没一个管不住自己宫里的人,云佩他们是后来居上的,天生这方面就比旁人薄弱。
既然想不明白,也打听不清楚,云秀就把这事儿丢在脑后了。
才过了十二月,迎来康熙十八年的正月,还没过年,乾清宫里的小太监传来消息,说皇上有意叫孝昭皇后的妹妹小钮钴禄氏以及仁孝皇后的妹妹小赫舍里氏入宫。
小钮祜禄氏今年才刚十八,而小赫舍里氏……才九岁。
第41章
云秀知道的时候都惊呆了:“九岁?”这年纪放在古代都没成年好吗!
宫里头大选小选的最低年龄一般是十三岁,可除了早期的时候后宫一个嫔妃也没有,才有赫舍里皇后和荣嫔十三岁进宫,其余的嫔妃大多都是在十五岁以上才进的宫。
为什么康熙他会让才九岁的小赫舍里氏进宫呢?
云秀很不理解。现代人结婚都二十多岁了,十七岁那都是要去坐大牢的,她穿越来之前还觉得十六岁在古代也勉强能接受吧,结果这会儿突然说要接九岁的小赫舍里氏进宫?
云佩也说:“这事儿真要说起来也挺离谱的,可宫里头也是有旧例在的。”宫里头曾经出过一个慧妃,出身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是太皇太后堂叔的儿子的女儿,按照辈分算起来,她还是皇上的表姑,也是当今仁宪太后的姑表亲。
慧妃自小就养在宫里头,预备等年纪大了再和康熙成婚,可惜在康熙九年的时候慧妃就过世了。不过就算她活到现在,康熙估计也不会真正地封她做皇后。
云秀听完以后:“……”
正语塞的时候,云佩又说:“就算是如今的太皇太后,当年从蒙古嫁过来的时候也才十一二岁。”那会儿世祖的大福晋是太皇太后的姑母哲哲,哲哲身在后宫,一直没有生出孩子,科尔沁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把年幼的布木布泰送进了皇宫,就是为了生出有着蒙古血统的子嗣。
这些嫔妃就像是童养媳一样,源源不断地被送进宫里,大多都是为了所谓的利益。小钮钴禄氏和小赫舍里氏也是如此。
云秀忽然问:“索额图是不是一早就想把小赫舍里氏送进宫来了?”
康熙如今不喜欢和蒙古太过亲近,如果要挑选后宫的嫔妃制衡佟贵妃,那就只能从满军旗里挑,最合适的就是小钮钴禄氏,年纪够,身份上头也合适。可钮钴禄氏已经折了一个女儿在皇宫里,这还没到三年呢,皇上要是再选钮钴禄氏,难免让人觉得太过冷情。
排除了钮钴禄氏,剩下的这些满洲八大姓的八旗秀女里头,马佳氏已经有了荣嫔,瓜尔佳氏的女孩都已经嫁人了,小一辈的都还没出生,索绰罗氏,也就是石氏以及那拉氏,也没有年纪相仿的女孩。富察氏上一回的风光要追溯到清初的时候,他们家里如今有些没落,估摸着得再出个什么内大臣才能挽回现在的颓势。
算来算去,这些人里头合适的也只有钮祜禄氏和小赫舍里氏。
索额图先前让太子种了天花痘苗,目的就是为了给太子加大砝码。皇上心里头觉得太子和自己儿时的处境一样,难免要想起早亡的赫舍里氏,想起太子是个没有额娘疼的孩子。
不论是给自己找心理安慰还是想要照顾太子,他都会从赫舍里家族之中选进来一个后妃。哪怕他不会让这个后妃生下属于自己的儿子,可对于赫舍里家族来说,有人在宫里照看太子,牵制佟贵妃,已经足够了。
他们从不会去想小赫舍里氏如今九岁,也不过只是个孩子罢了,如何能够照顾太子。
云秀站在永和宫里,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这后宫就像是吃人的怪物一样,却还是有人前仆后继地送人进来填满欲壑,就为了幻想之中的权势。
云佩说:“宫里头虽然露出来这个消息,却不一定今年就把人送进来了。”小钮钴禄氏今年已经十八,如果前头的孝昭皇后没有过世,她这会儿应该是要准备挑人家备嫁的,要是真等到明年,人都挑好了,成亲的日子定下来了,那就晚了,所以宫里头才要往外头放消息。
“最迟明年吧,明年她们两个应该就入宫了。”
云秀沉默。
康熙十八年的正月里,南边传来捷报,清军收复岳州、长沙,至此,三藩之乱大获全胜,只剩下了逃窜到云南的残军。
宗人府里,康熙亲自前往,许久未曾打开的小院被风吹散了尘埃,地上杂草荒芜。梁九功引着脚步忐忑的康熙走到了门口。
院里住着许久没在人前露面的建宁公主,以及她和吴三桂长子吴应熊的两个孩子。
“姑姑。”
坐在院子里的人回头。她今年三十八岁,却看着像是快五十岁一样,垂垂老矣,满身挂着暮气,目光空荡,一点儿也没康熙印象里那样温柔可亲的神态了。
康熙鼓足勇气:“姑姑,三藩之乱已定,侄儿来请姑姑长居公主府。”
建宁公主看他一眼,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建宁公主的府邸一直留着,也时常叫人打理,一行人从宗人府里出来,悄悄回了公主府。
康熙一直在公主府里呆到傍晚才回宫,他心情不大好,本来没想着翻牌子,可梁九功瞧出来他心情不好了,要是不让他换个心情,回头吃挂落的是他们这些太监。于是,他提醒道:“万岁爷,乌雅主子出月子了。”阿弥陀佛,希望娘娘不要怪罪他。
康熙倒是想起了云佩。从她搬进永和宫以后,他还没去看过她——他还有略微有一点心虚的。
这会儿才从公主府出来,难免就想到了当初云佩侍寝,随口提了一句自己的妹妹,那会儿他心里想着自己没有妹妹,却有一个小姑,于是派了梁九功去宗人府探望姑姑。
如今想来,恍如隔世一样。
他不肯坐轿辇,自己一路往永和宫去。进门的时候正好瞧见云佩和云秀蹲在廊庑底下堆雪人。
这两天是下了雪的,只是雪不够大,地面上薄薄的一层,云佩也不知怎么的,突发奇想要堆雪人,雪不够深堆不起来,小航子灵机一动,和几个小太监拿了雪铲把面上不靠近地的那一层雪给铲起来了,就堆在廊庑底下。
他们铲了一下午才堆起来这么点儿雪,冻得鼻尖发红。云秀可怜他们,一人多发了一两银子的月钱,把他们高兴得和什么似的。
然后云秀就开始和云佩堆雪人。
雪少,堆起来的雪人也不够高,矮矮的一小团,也短手短脚的,头上戴了一顶云秀织失败了的毛绒帽子,她本来想拆了,被云佩拦住了,这回终于能用上了。
小雪人就坐在廊庑底下,看上去圆鼓隆冬的,有一点可爱。
康熙进门的脚步顿时停住了。他指着那个小雪人问梁九功:“朕看着倒像是一个人。”
梁九功瞟了一眼,垂着头不敢说:“奴才眼拙,看不出来。”看出来也不能告诉您啊。
康熙看他一眼,冷哼一声。
这一声惊醒了廊庑底下蹲着的两个人:“皇上怎么来了。”
康熙见她们看见自己也就走了过去:“今儿去看了姑姑,回来的时候想起你,就过来看看,新迁的宫,住起来怎么样?”
云佩才想起来他还有个姑姑建宁公主,迟疑了一下才说:“还不错。”她看见康熙肩膀上落了薄薄一层雪,问:“万岁爷来的时候没叫人打伞?”
康熙:“嗯,出来走走,不必打伞。”
云秀在旁边听着,立马听出来他大概心情不大好。她现在也算是有经验了,不像才进宫的时候大大咧咧,如今康熙一抬手,她都能看出来他想要什么东西。
云佩朝她点点头,又叫司药:“去煮一杯热热的姜茶来。”
云秀就跟着司药一块儿去了。
进了茶房,司药悄悄问云秀:“主子这是怎么了?”从前都是叫云秀在跟前伺候的,怎么这会儿却把人支开了。
云秀一边煮姜茶,一边跟她说:“皇上瞧着心情不好,屋里头人越多他越不能松快,再把咱们放屋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脾气,姐姐是在心疼我们。”她推开窗户看了看外面,门口果然站了一队侍卫,“再多煮一点吧,他们站在外头也可怜。”
司药就笑:“你放心,哪回咱们煮姜茶不多煮一份?倒是你也该喝上一碗,才刚玩了雪,别晚上又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