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这两字是从何处誊抄下来的?若是没有上下文,恐怕难以解译。”
湘兰犹豫了一会儿,朝崔小宛一福身子, “容湘兰回去请示一下长公主的意思, 今日打扰崔将军了。”
“嗯。”
崔小宛点点头,客气道:“湘兰姑娘慢走。”
送走湘兰, 崔小宛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 抬步往丰收街的方向去。
【崔晚】我怀疑除了康郎中,大巍还有其他穿越者。
【佘凤】怎么?
【崔晚】刚刚长公主身边的湘兰来过将军府了, 拿了张纸条, 说是请我解译一下上边的字。
【崔晚】我看上边就两个字, 一个是“湛”, 一个是“手”, 风马牛不相及的。
【聂灵嫣】她是从哪弄到的?
【温如月】我看那本《识字三千》上边也没有“湛”这个字。
【佘凤】长公主昨日才去了一趟御书房……
昨天崔小宛被太医署的人扶下去后, 佘凤也打算回碧清宫,还没走几步,便见着长公主进了御书房。
第一天去的御书房, 第二天就摘了两个华国汉字出来, 很难不让人多想。
【崔晚】我先去一趟医馆, 兴许康郎中那有什么线索。
眼下已经是掌灯时分,商户往外挂了灯笼,满地白霜,莹莹泛着昏黄的光。
崔小宛踩着薄雪,来到医馆前,敲过门后直接推开了。
一阵冷风灌进屋里。
康郎中停下手中活计,抬眼一看,风雪中站着的是前几日到医馆问过毒香的崔将军。
“我今日来不看病,也不问药,找康郎中问点事。”
崔小宛边说边把门关上,又在医馆四下转了转,确定没其他人在,才踱到康郎中柜台前。
康郎中眼皮子一跳,将捣药杵放下,摸了纸笔出来,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崔小宛将诊桌前的椅子拉到康郎中旁边,坐下了。
“康郎中是哪里人?”
这问题太简单。
康郎中一顿,提笔写下两字:“湛州”。
崔小宛盯着白纸看了一会儿,又问:“几时来的晸京城?”
“约莫二十几年前。”
这两个问题都很好回答,但康郎中却绷紧了神经。
崔小宛手指无意识地敲了几下桌面,“你先前在湛州城也是开医馆么?”
“不是,家里有个当铺,我先前在当铺帮工。”
这点子事他也做不了假,若别人有心,一查便知。
崔小宛点点头,拐到正题,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在华国,也是医生?”
毛笔一顿,墨水洇在纸上,染出一大点墨迹。
康郎中抬眼看她,有些难以置信。他将面上这张纸放到旁边,重新换了张,用华国汉字写下一句:
“你也是穿越的?你怎么看出来的?”
崔小宛没有否认,“你先前写的字条,里边有一个字是华国写法。”
“哪个?”
“留。”
崔小宛解答完这个问题,单刀直入,“与你一起来的都有谁?”
“有三个人。”
康郎中犹豫了一会儿,写下这句,没再继续,显然不想透露这几人的信息。
“我猜猜,你的同伴是在宫里吗?”长公主去了趟御书房,就带了那两个字回来,崔小宛猜其他穿越者应当在宫里。
“别问了,他们不是我的同伴,也都已经死了,我不想再提起他们的事。”
康郎中冷下脸来。
崔小宛见康郎中没反驳,心里有了个大概的范围。
二十几年前就穿越,还能留下信息让长公主发现,以及现在已死的,就只有殷沉一个人。
殷沉,也是穿越者。
宴席上,在她和佘凤对上暗号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她与佘凤关系匪浅,并百般试探。
温如月是对的,他确实猜到她们有一个群。
“其中一人,是殷沉?”
康郎中长叹口气,点点头。
“我与他不是一路人,这些年我隐姓埋名,在群里也未再说过一句话,为的就是不再与他扯上关系。”
“你原先与他是什么关系?”
康郎中提笔看向前方,眼神有些怀念 。
“合租室友。那时我们关系还不错,他们夫妻感情也很好,可惜造化弄人。”
“夫妻?”
崔小宛拧了眉。
康郎中的意思是殷沉原先还有个妻子,后来他又成了太监?那可确实是造化弄人。
“逝者已矣,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不会责怪崔将军对他下手,毕竟他是咎由自取。”
这二十几年来,殷沉时不时在群里自言自语,聊自己的野心,聊杀过的人。
尽管没人搭理他。
“能说的我都说了,崔将军请回。”
康郎中写下最后一句,将毛笔搁在笔架上。
“行,今日是我叨扰了,以后康郎中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可以去将军府找我。”
毕竟大家来自一个地方,也不是什么对立的关系。
康郎中摆摆手,表示自己不需要。他现在守着这家医馆,过得挺好的。
崔小宛朝他道别,开了门出去,一袭凉风吹过,人也精神了几分。
她往回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一事。
如果真如康郎中所说,逝者已矣,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那他一开始为什么那么紧张?
他隐瞒了什么事?
穿越前他与殷沉关系要好,到大巍后,又是什么契机令他们决裂?
崔小宛脚步一顿,回头一看,医馆里的灯火都已熄灭,里头漆黑一片,康郎中想来是早早歇息去了。
她只得回过身,继续往铜雀街走。
【崔晚】殷沉也是穿越者,康郎中说的。
【佘凤】不意外。
【崔晚】康郎中别的都没提,只说他与殷沉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分道扬镳。
【崔晚】但我总觉得他还隐瞒了什么,再问,也不肯说更多了。
温如月正给崔小宛熬药汤,因为先前秋狩宴上投毒一事,替崔小宛准备的吃食药物她从来不会假手于人。
她拿着蒲扇一边煽风,一边看着聊天面板。
【温如月】需不需要我明日再去问一下他?
【崔晚】不用,他不会说的。
【崔晚】我之前看你香满楼那个店小二似乎与他过从甚密,要不先从他身上入手,看能不能探出点别的信息?
【温如月】张立冬?
【崔晚】是他。
【温如月】我试试。
崔小宛回到将军府,用了晚膳,又把温如月备的药汤喝下,然后就被她赶去休息了。
第二日,温如月心里念着试探张立冬的事,一大早便领着两个丫鬟和一个蓝无风去了香满楼。
而崔小宛在家中收到一封拜帖,是范千递过来的,说是听闻崔将军受伤,前来探望。
崔小宛换好衣服,到了前厅,见魏瑾宜也在,就知道这探望只是个幌子,应当是湘兰昨日回去请示过长公主,长公主决定亲自来同她说那两个字的来历。
“见过长公主,见过驸马。”
崔小宛朝两人作揖,等小桃上了茶,屏退了所有家丁丫鬟。
范千扭头看着下人们离开的背影,又转向魏瑾宜,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臣也出去?
魏瑾宜微微颔首,“别走太远。
离得远,当幌子也不方便。
崔小宛补了一句,“也别离前厅太近,我与长公主有秘事相谈。”
范千点点头,也没什么怨言,反正来时长公主就同他说了,若同意陪她来将军府,以后对他的管束也会少一些。
两人看着范千出了前厅,对视一眼。
魏瑾宜先开了口:“崔将军先前问这两个字是从何而来,本宫可以告诉你,但本宫希望你将来与我站在一边。”
“长公主,微臣不喜欢谈条件。”
崔小宛眸光淡淡,“若长公主不肯说,那便不说,左右对微臣也没甚影响。”
“这不是条件,只是请求。”
魏瑾宜放缓了语气,从袖口中取出一张纸条,“完整的只有四个字,本宫凭着记忆,写在上边了。”
“是从哪来的?”
魏瑾宜没再隐瞒,“昨日本宫去了一趟御书房,他们将殷沉的尸首收拾了之后,我在底下发现这四个血字。”
崔小宛听完点点头,魏瑾宜没随便编个由来骗她,这是好事。
她接过纸条看了看,只见上边写着:“湛州手札”。
又是湛州。
殷沉死都死了,还留这信息做什么?
崔小宛将这几个字与魏瑾宜一说,魏瑾宜也是一头雾水。
“真是这四个字?”
魏瑾宜盯着崔小宛手中的纸条半眯了眼,“先前崔将军说这是西垠国附近某个小国的文字,殷沉怎么也会写?”
崔小宛敛下神色,“这个,臣也不知。”
“崔晚,莫要欺骗本宫。”
魏瑾宜站起身,看着崔小宛,“皇兄对你有所忌惮,想必你心里也清楚,希望你能选一条明路,莫让本宫失望。”
“微臣知道。”
汉字的事不可能向其他人透露,但别的事她可以表个态。
崔小宛也站起身,认真道:“还请长公主放心,今日之事,臣不会向皇上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