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栩也看他不顺眼极了,早不醒晚不醒,偏偏要用饭的时候醒,实属膈应人。
周寅倒是没看出来二人间的不睦,反而关切问道:“你感觉如何?”
王雎身上药力尚未全退,手脚麻痹,并没有什么感觉。这会儿被周寅问起,他却撒了谎:“手有些疼。”
周寅立刻关切地看向他,又求救性地望向王栩问:“怎么办?”一下子照顾到两个人的感受,绝不厚此薄彼。
王雎倒是后悔让她担惊受怕了,忙改口道:“倒也不是很疼。”
王栩倒是很喜欢周寅依赖他,也不介意因此给王雎一点好脸看:“兄长手若是疼,我叫人去备下止痛汤。”
王雎也没拒绝。
安排下去后王栩又对着周寅道:“饭菜再放就要凉了,先用饭吧。”
周寅看看王雎,很为难的样子。
第223章
“大郎君在这里躺着, 我们用饭,是不是不大好?”周寅怯怯地问,试图两头兼顾。
王栩一怔, 看了床上躺着的王雎一眼, 对周寅动恻隐之心这回事并没有什么意见, 只是总不好为了迁就王雎让大家一起饿着。
“可是大哥如今也不得进米水,方才太医讲了, 你也听到了的。”王栩对周寅总是很有耐心, 掰开揉碎了为她解释。
王雎倒是没想将周寅留在这里, 宁愿她先去好好用饭,于是道:“无妨,你先用饭, 我还不大清醒,也需要躺一会儿。”他根本不会让她有一星半点儿的为难,主动退让。
王栩这才看着王雎顺眼了些, 对周寅道:“咱们先去用饭吧,正好也是兄长休息休息。”
周寅这才肯同王栩一同往外堂去。她用饭的速度也是慢吞吞的, 王栩差不多吃好,周寅还在温吞地慢悠悠吃饭。
他无事可做,便坐在那里看她, 只觉得她一举一动都无比让人赏心悦目。
周寅做事看上去永远十分专注, 对王栩的目光无知无觉一样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
他被她平常的举止撩动心湖, 忍不住想要为她做些什么。
他这么想了,也就这么做了。
两人间用饭, 无外人布菜, 却有公筷。他拿过公筷为她夹菜, 送入她碗中, 实在过分亲昵。
周寅终于被他的举动惊讶到,脸红地看向他,却没有作声。
王栩很快意识到她是因为顾及到王雎休息才没有出声,一时之间忍不住生出些捉弄她的心思。
“做什么?”她小声问道。
“多吃些,你太瘦了。”他到底心软,没有刻意大声嚷嚷叫王雎听见。事实上男人的劣根性无处不在,他觉得这时候偷偷摸摸的感觉还不错。
周寅仍旧双颊通红,嗔怪地看他一眼,乖乖一口一口吃掉。
王栩似乎从中得到乐趣,在她每每将要吃完碗中餐时他总会一筷子又送来新的,叫她无奈地望着他。
王栩便想她的脾气可真好,这么招惹也不生气的。他忽然心软,觉得自己太不是人,这么欺负她,于是低声道:“吃不下就不要吃了。”
周寅只嗔怪地看他一眼,难得没听他的,将碗中饭菜吃了个干净。
王栩大吃一惊,眉头皱起道:“你别将自己撑坏了。”
周寅漱了口后慢慢道:“不想浪费。”
王栩眉头皱紧,无可奈何,他了解周寅的性子,知道她向来温良恭俭让,不肯浪费一星半点。
然而只听她又小声道:“还有,这是你给我夹的。”
他心中顿时被懊悔占尽,更加觉得自己未免太不是人,为她带来麻烦。
“都是我不好。”他忏悔道。
周寅讶异地看他一眼,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旋即意识到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后轻轻一叹,很是认真道:“我真的没关系的。”
总之王栩因这一遭恨上了自己。
两人在这里略坐了会儿,一同回内室。
王雎在他们用饭时令人为自己擦洗一遍,又用了止痛汤好让自己精神振作一些来迎接周寅。
见王栩陪着入内,他这时候就没有方才哄周寅用饭时候那样好说话了,对王栩道:“多谢二弟为周女郎备饭。”
王栩似笑非笑:“兄长何出此言?我该做的,倒也不必你来为周女郎道谢。”
王雎却大义凛然,很占理道:“周女郎是来看望我的,我身子不便,你为我招待她我自然该替她答谢。”
王栩略眯了眼去,应道:“兄长不必客气,我与周女郎相熟,说谢谢未免太客气了。”
交锋点到为止,两人都不想周寅看到他们在这里吵闹。
王雎下逐客令:“府上诸事繁杂,二弟去处理杂务便可,不必在我这里久留。”
王栩眉峰一抖:“兄长这是在赶我走?”
王雎完全没有被他威胁到,反而认可:“是,我是在赶你走。”
王栩被他气笑,正要与之争个短长,余光却看到周寅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便放弃口舌之利,皮笑肉不笑:“周女郎下午还要回宫,莫耽搁她事情。何况兄长现在尚在病中,也不好交谈太久。”
王雎没想到他放弃得这么快,心中狐疑之余见好就收。他知道周寅出宫不易,绝不会耽误她的事情。
“我知道。”他淡淡道。
王栩瞧瞧周寅道:“我就在外面,你有事叫一声我便听得到。”
周寅感激地望向他,轻轻点头。
王栩退出,王雎忽然有了时间上的紧迫感。他意识到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周寅。
他伤了右手,能否再做太子伴读还是未知之事。可日后无法入宫,他该如何在平日里与周寅相处?
王雎心中生出危机感,再面对周寅时情绪更重。
她心思柔软细腻,见他反常了些,都会认真问道:“怎么了?手疼了吗?”
手疼。
王雎摇头:“手倒是不疼。”
怕她追问,他很快转移话题:“我的手你也看见了。”
周寅对待这个话题十分谨慎,小心翼翼道:“是,我看见了。”
“丑陋不堪。”他道。
周寅却很不满他这样说自己,反驳道:“不是。”
听着周寅为他撒谎,他也是哭笑不得,只说:“我知道这只手很难看,你不必为了迁就我而……太医虽然没说,我却心中有数,差不多知道我这只手日后应当也只是比废了要好上一些。我这样的人日后再无前程可言,方才我劝你的话也都是真心实意。不要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你值得更好的人。”
周寅在他将要说完之际将他话打断,严肃无比地同他说清:“我知道你手受了伤,不仅伤的是手,也伤了心。现在说什么开解你的话我都觉得未免太高高在上,但你难过的这段日子里并不是只有你一人。日后你伤势痊愈,我送你一只手衣。”
“手衣?”王雎大为震撼,顺着她的话喃喃道。
“正是,手上戴着手衣,旁人就瞧不见你的手是什么样子了。”周寅与他解释。
王雎受伤以来自己都没有为自己打算过什么,现今听到周寅为他连未来之事都已经想好,心中复杂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陡然有了重新振作的莫大力量,无论旁人如何,周寅都是在为他打算的,他如何也不该辜负这样一份情义。
“前路虽难行,也要走下去。”她坚毅道。
“好。”王雎突然道。
周寅看向他,笑起来:“你想开了一点吗?”
见着她笑,王雎心酸地觉得她好哄极了。他掩下眼中湿润道:“我会好好走,为你我也会加倍努力。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遇到了更好的人便顺水推舟,不必顾及我。”
第224章
周寅听着王雎再度提起让她与旁人在一起的事, 眉头轻轻拢起,终究是不忍扫他兴致一样既没同意也没反对。
而她这样模棱两可的反应反而是王雎最想要的答案。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想法十分卑劣,既不想听到她真正答应, 又不想听到她拒绝, 因为那会让他感到他在拖累她。现在她这样不拒绝不承认是最好的。
两人又略相对而坐了一会儿便到了周寅离开的时候。
王雎见她不安地坐在那里便知道她大约到时候走了, 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道别。他细致体贴,为她开口:“你何时回去?”
周寅顺着他话道:“该回去了。”
王雎强忍着再留一留她的冲动, 为她着想道:“早些回去, 我也放心。”
周寅点点头, 依依不舍地望着他道:“那我便走了。”
王雎应道:“好,一路顺风。”
周寅缓缓起身,本该向外离去, 却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一眼,正好与他目光相撞。
王雎顿时舍不得了。
“我得空便会回来看望你,你千万不要灰心丧气啊。”周寅殷殷叮嘱他。
王雎听了又感动又想笑, 感动于她还在为自己着想,又觉得她的语气有种可爱的好笑。他心中离别的伤感顿时淡化许多, 知道总有重逢之日便有了盼头。至于她说的“灰心丧气”之语他自然会避免,她今日来了,他便不会再想那种事了。
“我会好好养伤。”王雎保证道, 也让周寅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