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未答,又到了每夜王栩喝药的时候,今日来送药的竟然还是昨日那小内侍,王栩将人认出眉头便是一皱。
“怎么还是你?”他腿上的裂处疼痒不已,让他看谁都不顺眼,试图挑刺发泄。
小内侍动作比昨日小心许多,态度也更加谨慎,认真同王栩问了好后才取出药碗药喂他喝药。
他态度好,王栩却不受用,冷笑道:“你昨日伺候成那样,今日还好意思来伺候啊?怎么不去死?”
小内侍遭他呵骂抿了抿嘴,态度未变:“您若不喜欢,我再叫旁人来。”态度让人无从挑剔,便是王栩也不好因此发落他。
王栩冷冷看他道:“不同,今日就要你来。若你伺候不好,你这双腿也别想要了。”
小内侍不由一颤,旋即弯腰老老实实喂起药来。他喂药的技术比昨日突飞猛进许多,一匙一匙未出丝毫差错。
王栩由他喂药,感到熟悉,微微有些出神。待一碗药相安无事地喂完,小内侍不由松了口气,将药碗重新放回食盒中。
王栩被食盒合上的声音惊得回神,不由看向那内侍问:“有人教你喂药的手法了,是不是?”他语气中带着隐隐期盼。
系统不明所以,还以为他又在刻意为难别人,对王栩的性情愈发担忧,偏偏听他的口气又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小内侍被吓得手一抖,结结巴巴道:“没……没有。”他这样紧张,分明做实了是有内情。
系统一愣,没想到真有不对。
“是周女郎交你的是不是?”王栩语气急切而欢悦。
小内侍兀自嘴硬:“没,没有。”
王栩听他不说实话,厉声威胁:“你若不说实话我便让三皇子送你去慎行司,严刑拷问出内情!”
被如此威胁,小内侍当即跪倒求道:“王二郎君饶命,是,是周女郎传授我喂药的法子的。”
作者有话说:
汪汪汪汪!!!!
第139章
“你将事情从头到尾说给我听, 她为什么与你有关系,还教你如何喂药?”看着王栩近乎魔怔的神情,系统觉得怎么劝也没用了。
作为攻略者他是该对攻略目标上心, 但王栩现在对周寅显然不是上心二字就能概括。他简直将整颗心都牵挂在周寅身上, 甚至将她当成了自己的精神支柱, 这显然是病态的。
那小内侍唯唯诺诺,遭王栩一威胁, 便什么都往外说了:“二郎君, 我也不大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昨日您发落了我, 我心中是有些难受,谁知道今日中午那一会儿周女郎很行色匆匆的来了,还点名道姓说是要找小的, 小的当时也吃惊极了。”
王栩听他絮絮叨叨,不由不耐烦地将眉皱起。但事情与周寅有关,他还是耐心听着。
小内侍换了口气继续道:“小的一见周女郎, 只见她一副神色匆匆的模样。”
王栩接话:“她今日要去太苑进学,中午抽了用午食的时间来看我的, 下午还要回去念书,自然神色匆匆。”他说起这话时语气中带着微妙的炫耀。
小内侍了然道:“那就是了,怪不得她那样匆忙。不过即使她很匆匆的样子, 还是好声好气地同我说话。周女郎同我说, 您是身上疼痛, 才会性情有变,冲着我等发脾气。她还说, 您也不想这个样子, 对我们发脾气您心里也是痛苦的。周女郎说了许多您的好话, 叫我们不要记恨您, 还……”说到这里他吞吞吐吐的。
“还什么?”王栩追问。
“还给了我们这些伺候您的宫人们一大笔钱,让我们别将此事放在心上。”
王栩愣在原处,头整个一懵。
“后来周女郎就教了我喂药的法子,还再三请我们多多担待您些才离开。”小内侍终于将事情前后经过说完,惴惴不安地等待王栩后文,生怕又惹恼他。
王栩眼睫轻覆,半晌未语。旁人也不敢催促他,默默候着。
良久他才抬起眼,看上去有些疲惫道:“抱歉。”他竟然在道歉。
小内侍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不明白这又是唱的哪一出。王二郎君这性情变化未免太大,之前还在发火,这会儿又低头认错,让人捉摸不透。
“下去吧。”王栩这会儿甚至都顾不上腿疼,看上去心不在焉的,有些迟钝。
小内侍松了口气,王二郎君今日果真没再发怒。看来的确是病痛折磨让人失了方寸。他心中唏嘘,低声辞行后拎着食盒离去。
王栩在脑中对系统冷笑:“这就是你说的她刻意讨好我,不顾别人死活?”
系统也没想过周寅竟然在背后为王栩做了这些,一时间也是乱糟糟的,不知说什么好。
“她明明分毫未变,一直都是柔弱善良的,为何在你眼中却变了味儿?这内侍所言足以证明一切,她为我着想之余还尽心安抚那些内侍,这如果做得不够好,我也不知道周寅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满意了。”本来系统那样的话说得多总会影响到王栩的判断,但这苗头刚萌生出便被周寅的行动掐灭。
王栩偶然得知周寅在他背后做的一切,如今感动还来不及,哪里还会觉得她不好?
系统一言不发,甚至质疑起自己来。是它草木皆兵,在……过去被灌输的经验中一直保留着对周寅的质疑,却被狠狠打脸。她的表现与她的传说相去甚远,让它有些分裂。
当亲眼所见与自己以往的认知几乎全然不同,它该何去何从?
……
周寅坐在琴前,十指优裕从容地在琴上抚弄,淙淙曲调如潺潺流水自她指尖倾泻而出。她指尖一顿,忽然大煞风景地错了调。
她顿时露出懊悔地神色,索性停手不谈,带着亲近意味地撒娇道:“后面的没记住,不会弹。”
王雎如凝了万年冰雪的眼听到她这话也不禁冰雪消融,含了淡淡笑意地称赞她:“你已经弹得很好,记住许多了,这已经足够优秀。我将后面的部分弹一遍给你听?”
周寅立刻坐正,认真道:“洗耳恭听。”
王雎被她逗得浅浅笑了,信手拂弦。他是当真喜欢弹琴,周寅只听一次便记住了他在寿宴上献给陛下之曲的前半部分,今日弹来他立刻断定她为他下了足够的努力,几乎将前半部分无误地弹奏下来。
想到她对自己用心,王雎只觉得整个人都被她治愈。是他被她治愈,不止是王雎。
他此时忽然很想柔和地看一看她,于是悄悄抬眼看她。她却不如他想的那样在专注地注视着琴弦,她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他。
察觉到他看过来,周寅立刻怯生生地收回目光,像极了被当场抓包的窘迫。
她看似被他的魅力折服,天真无邪地被他驯服到手,但她每一次的“被驯服”都是她驯服人的一种手段。
譬如王雎,她做出来的欢喜会让他更加沉溺于这段关系之中。
……
而寿诞之后,沈兰珏肉眼可见地清闲下来,几乎日日散学后到躬行楼中去。大约是看他在寿诞前后表现得不错,皇上渐渐地肯谨慎地略放些权给他。至于实权还是不大可能让他掌握,皇上放权的举动在于肯放一些无关紧要、并不紧急的奏折给他让他批阅。放权还有另一层目的,进一步掌握太子。
而沈兰珏时常将奏折放入书箱中带入躬行楼中批阅,好将时间安排得更紧。实际上他也暗中存了小小心思,即让周寅看到他是被重用的。多少有些虚荣心。
他批阅奏折时慎之又慎,时常将眉轻拧,流露出烦心之色。
周寅在一旁静静观察他的神色,皇家子嗣多敏感,但他根本察觉不到她在看他。
直到他有些抓狂地抬起头来,看到周寅好奇又担忧的眼,心情一下平静许多。
她微微一笑,在浅色衣衫的衬托之下显得清爽无比,温声细语:“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好似不知他看的是奏折,只是不想他烦忧才这么问。
沈兰珏心想她终于肯问这是什么,虽然与他想象的问法大不一样,问的也不尽相同,但多少有些关联。
于是他难得带了些少年意气将奏折予她看,带着喜气同她道:“周女郎,父皇终于肯松一松手,如今我得以审阅一些奏折。”
周寅真诚地同他笑道,眉眼弯弯:“恭喜你呀。”
此事他不好与别人说,但对着周寅却说得出口。无论是什么,但凡他对她说,她便会认真倾听。若是好事,她便会软软糯糯地开口恭喜。若是坏事,她便会温温柔柔地低声安慰,还会尽心尽力地为她出谋划策。
尽管许多时候她的计策都有些天真的简单,但她这个态度就已经足够,甚至有些时候她的计策能让他灵光一闪,能想出更加合适的处理方式。他会耐心教她,同她分析利弊,再告诉她更加合理的处置之策。
与她相处是他一日中最开心的时刻。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当他与一个人相处得十分愉悦,从没有过半分龃龉,是因为那个人她的认知与学识远高于他,一切都是她刻意为之。
“有利有弊。”沈兰珏认真与她交谈,“这是难得的机会,可批阅奏折时总会遇到些难解之题,如今我才知道自己眼高手低,书读虽多,遇到事情却处理不全,父皇已经有几次对我的批阅不满。”事实上皇上便是满意也会说不满,好将太子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