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枕剥好一颗核桃之后走到案边,打开抽屉,往里放入一颗白色的药丸。
药丸入香薰炉内,袅袅白烟升起,能看到缥缈如雾的白玉烟气。
苏邀月翻了个身,睡得更熟。
陆枕看她一眼,伸出两根手指,朝她的额头弹了弹,小娘子蹙眉,白玉肌肤之上沾染一点红色痕迹,像抹了一点胭脂,却没醒。
男人勾唇笑了笑,指腹温柔地摩挲过那一点绯红,然后走到门口,转身关紧屋门,笑容于瞬间消失。
天色未亮,朦朦胧胧之间,门窗一闭,晦暗之色笼罩入屋。陆枕站在屋子门口,抬头望向天际,那里似有朝阳出,带着满身光霞映入眼帘。
“长泉。”
“公子。”
长泉起身过来。
“人呢?”
长泉引陆枕走到厢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厢房内传来黄梅的声音。
“谁呀?”
“小花园那里有人掉了一支金簪子,是黄梅姑娘的吗?”
黄梅猛地一下把门打开,看到站在门口的长泉,没看到被门挡住的陆枕。
“金簪子?哪里?”
“小花园,刚才路过的时候看到的,不知道有没有被人捡走。”
黄梅举着花瓶就去了。
长泉调开黄梅,转身朝站在隐蔽处的陆枕道:“公子,就在里面。”
陆枕一身单薄春衫,早风起,掠过他的衣衫腰肢,能看到其被衣袍包裹出来的风姿雅态。他抬脚跨入厢房,径直走到床边,男人伸出自己白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撩开床帐。
“公子,在床底下。”
长泉弯腰,将塞在里面的女子拖出来。
女婢不仅被全身捆绑,还被黑色的细长布条覆住了眼睛。
“唔唔……”她使劲挣扎,像条被塞在麻袋里面的鱼。
陆枕站在那女婢脚边,指尖松开厚实的床帐,朝长泉道:“喂药。”
“是。”
长泉取出那女婢嘴里的棉布,趁着那女婢要惊声叫喊的时候将手里的药直接灌进了她嘴里。
女婢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可她当然知道这不是好东西。
她意欲咬舌自尽,却被长泉眼疾手快地卸下了下颌。
女婢合不上嘴,那药粉顺着唾液往喉咙里流。
陆枕后退一步,看长泉再次将那棉布塞进女婢嘴里。
厢房的门没关,天际处的光终于出现,虽只有灰蒙蒙的一圈,但已然带上了几分漱云之美。
“让三皇子过来吧。”陆枕如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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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得到消息,那个眼线得手了,现在,他只要去到陆枕的院子里,将那位世子的尸体抬出来就好了。
潇月池转头看向挂在墙壁上的那幅海棠春睡图。
手指轻抚过画上女子的面颊,然后得意地起身离开。
三皇子来到陆枕的院子,院子门大开,里面静悄悄的,只有一个男仆拿着一柄大扫帚在打扫院子里的尘土。
他皱眉,觉得不对劲。可一想,现在这个时辰,大家都还没起,便是出事了也没人知道。
潇月池往里去,那男仆看到他,立刻下跪行礼,“殿下。”
“嗯,我来给你家世子送解酒汤。”
方才送过一次,现在又送一次,这位殿下真是贴心呀。
男仆跪在地上,支支吾吾。
“怎么了?”潇月池拧眉。
男仆道:“苏娘子不满意我家公子吃醉了酒回来,刚又闹了一场,让公子去睡那边的厢房了。”
真是可笑,一个通房居然将堂堂一位世子逼成这样。
潇月池转头看向身侧的厢房,他笑一声,走过去,敲门。
“世子。”
厢房的门没关,潇月池抬手轻轻一推,就开了。
然后,从里面猛地冲出来一个女子。
那女子头发散乱,衣衫不整,整个人如疯癫一般扑到潇月池身上。她滚烫的肌肤贴在潇月池的衣袍上,手上的簪子猛地朝他扎过来。
潇月池虽没有防备,但毕竟是习武之人,下意识往旁边一躲,那锋利的簪子就扎进了他的肩膀处。
簪子实在是太利,这女子的力气也极大,直接贯穿皮肉,将簪子深深陷入潇月池的肩膀上。
潇月池下意识抽出自己腰间的匕首,然后利落地割断了这个女婢的脖子。
女婢软软倒地,临时之前瞪着眼前的男子,呢喃一声,“殿下……”
潇月池认出来这个人是谁了。
是他放在陆枕院子里的眼线。
此刻却突然冲出来杀他。
潇月池捂着自己的肩膀,感受到一股阴寒刺痛感在肩膀上蔓延开来。
簪子上有毒。
潇月池踉跄了一下,被身边的男仆扶住。
“殿下,你没事吧?公子,公子,不好了!殿下受伤了!”
“别喊!”潇月池手持沾血的匕首,一脚踢开那抓着自己裤脚的女婢死尸,双腿踩在地上,全部都是女婢脖颈处蔓延开来的鲜血,浸湿了鞋袜。
这个女婢是他的眼线,就算是没有查出来是他的眼线,也是他派给陆枕的人。
这个女婢的身份不能被查。
因此,潇月池当然不能让长泉如此大喊大叫。
“殿下?”可长泉的声音已经将在主屋内歇息的陆枕吵醒。
男人推门出来,看到捂着肩膀站在那里的潇月池,满脸惊愕,“殿下,您怎么了?”然后低头看到地上的尸首,更是面色煞白,下意识伸手捂住了嘴。
潇月池看到陆枕的做派,暗暗眯了眯眼,“可能是刺客。”
“刺客?是要刺杀殿下吗?”陆枕缓过劲来,踉跄着走向潇月池。
毕竟是温室里面养出来的文人,哪里见过这般血腥场面。
陆枕的脸本就透着一股如玉般的冷白,现在更是苍白到毫无血色。他身上只着亵衣,连头发都没好好梳理,显然是急匆匆出来的。
“不瞒世子,最近全城戒严,就是在抓溜进来的大金奸细,恐怕此人跟大金奸细脱不了干系。”电光石火间,潇月池已经将此事推到了大金奸细身上。
“待我带回去让人好好查查,此事还望世子保密,别扰了好好一场春日宴。”潇月池的眼神始终没有从陆枕身上移开。
他甚至细微到连陆枕每次眨眼都不放过。
男人艰难地吞咽着,始终没有将目光投向地上的女婢,只是点头,甚至不敢说话,连呼吸都变得轻微而急促,像是不愿意嗅到这空气里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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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月池偷偷派人将地上的女婢尸首带走了,长泉领着人趴在地上打扫卫生。
黄梅没找到金簪子,气呼呼的回来,看到趴在地上正在擦地的长泉,气得一脚踹翻了他身边的水桶。
水桶里面的水蔓延开来,是浅淡的红。
黄梅下意识顿住。
长泉道:“惊扰黄梅姑娘了,刚才有只鸡被抹了一半的脖子,却不小心跑了,弄得到处都是血。”
黄梅呐呐应一声,然后下意识转头看向厢房。
那边,长泉正好收拾完了,退出去。
黄梅抱着怀里的花瓶,战战兢兢的进入厢房,然后蹲在床边吸气,吐气,吸气,吐气。最后猛地一下伸手揭开垂落到地面的厚实床帐,然后看到空无一物的床底。
不见了。
黄梅想到那桶血。
她哆嗦着把手里的花瓶放到桌子上,然后去了主屋。
主屋内,苏邀月还在睡,自家公子正站在香案前拨弄熏香炉。
浅淡的香气萦绕而出,像一座堆聚起来的小山。一层又一层的聚拢,然后消散。
男人的脸掩盖在熏香后面,那从厚到薄的白烟贴着男子冷色的肌肤,沁入他的发丝里。
陆枕抬头朝黄梅看来。
只一眼,黄梅仿若看到了山上枯枝之上凝结的那捧冷霜,直冻到了人心底。
可等她再鼓起勇气去看第二眼时,那种疏离淡漠的戾气早已从男人身上消失。
他正摆着手,玩弄那白烟。
一簇一簇的烟,在他指尖缭绕,被轻柔地拨弄散开。
随着这样的动作,男子发尾荡漾,显出几分不能仔细分辨的愉悦。
像是刚才发生了什么好事。
“公子,奴婢来看看苏娘子。”
“嗯。”
陆枕淡淡应一声。
黄梅战战兢兢地走到床铺边,伸手撩开帐子一角,苏邀月睡得酣熟,一个人卷走了所有的被褥,像只熊宝宝似得抱着。
“娘子,娘子……”黄梅轻声低喊。
苏邀月被叫醒了,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正对上黄梅那张脸。
“娘子,那女子不见了。”黄梅低声道。
苏邀月一下起身,正欲说话,黄梅使劲朝她使眼色,苏邀月扭头,看到了正站在角落玩熏香炉的陆枕。
注意到苏邀月的目光,陆枕隔着薄薄的白烟朝她微微一笑。
笑笑笑!你都要大难临头了还笑!
苏邀月起身,跟着黄梅去厢房查看。
“有什么异常吗?”
黄梅摇头,然后突然想起什么,道:“奴婢刚才回来,看到长泉趴在地上擦东西,桶里的水都是红色的。”
“回来?你去哪了?”
黄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