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出十分好奇的样子,“小姐到底是与他有什么仇什么怨,竟是对杀他耿耿于怀。”
“生死仇怨,他若不死就是我死”,许念淡淡回他。
却见他若有所思,一时更加不想要提起那个人,便加重了语气,“打什么岔,伸手!”
‘生死仇怨?’
齐褚把这几个字放在齿间好好琢磨了一番,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印象中确实也找不到什么仇怨能与她挂上勾。
但是后半句么,他倒是十分认同。
只可惜不是小姐想的那般了,他注定是要活的那个。
大魏的冬天已经彻底过去,近来的风也越发温和养人,齐褚垂眸盯着掌心已经被包扎好的伤,唇边延出个笑来,望向许念:“小姐,您对陆知这么好,是什么缘故啊?”
心悦于齐玹?
又或者是,齐玹有恩于小姐?
可无论哪种,你们都是一路人,置他于死地,他便不会手下留情。
许念皱眉,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陆知,你今天话有些多。”
还偏偏问的都是她不能如实说的。
齐褚不作言语。
算算日子再过三日,就是除夕了。
好戏就快开始了。
他藏起眼中的深意,又恢复了陆知该有的样子。
*
许念没想到会在府门口遇到阿姐,许思姜已经等了她许久了,看到她回来了,但却没有问一句话,只是扫她一眼,给她一个眼风,然后就转身回去了。
许念要去找阿姐,就让齐褚先进去,等到看着齐褚走远了,她才向着阿姐走的方向找了过去。
身后的脚步声渐远,齐褚也渐渐停住了脚步,想到了这九日,忽然暗下了眸。
转身,抬步,身影从回去必走的路径上消失。
许思姜就在堂前等着许念。
她伸手把腰牌拿了回来,看着妹妹的眼中多有思量,“念念,我可从未告诉过你,堰都还有这么个地方。”
不仅找到了地方,甚至假借她的令进去都做得这般熟练。
许念已经反应过来了,阿姐这般谨慎的人,却让她轻易拿到东西,原来是故意挖坑给她了。
“阿姐”,许念想要糊弄过去,她拉住阿姐袖子撒娇道,“这难道不是阿姐告诉我的吗?就上次,阿姐回家的那次,我们秉烛夜谈,阿姐说漏嘴就告诉我了。”
许念说得一本正经的,但是许思姜对她这般软声软语了解得很,接着又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还有上次异邦准备屠杀百姓的事情,念念,你当时如此牟定此事会发生,这又是为什么?”
许念眼睛动了动,还没出口,许思姜按住她的肩,让她好好坐在座位上。
她直视着许念的眼睛,强调道:“姐姐要听实话,不要听假话。”
许念仰头,思衬了一会却先问了一个问题:“那阿姐,我要是说了,我以后还可以继续把陆知留在府里吗?”
许思姜不明白她为何如此信任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可碍于妹妹执着,只能暂先答应下来,“你且说个能让我信的。”
许念在四周仔细看了看,确信无人能听见之后,贴近阿姐的耳边,说:“都是陆知告诉我的。”
许思姜不信,她虽还没查出来这人的来处,但能察觉到此人并非池中物,根本没有这么简单。
“是真的”,两世了,许念最知道姐姐在乎什么了,她继续道,“阿姐,他也在查粟阳案的真相,就这一点,阿姐就该信他。”
“阿姐提防他,是因为怀疑他是与其中有所牵连,才故意靠近我们家。可现在,我能明确知道,就算是有牵连,他也绝不是阿姐的对立面。”
“况且,阿姐你不是也一直想要知道当年的真相吗?”许念说着,就小心的观察着阿姐的反应,后一句话她说的很小声,因为害怕触及到阿姐的逆鳞。
她道:“阿姐,其实我觉得,时升哥哥可能真的是无辜的。”
前世的记忆里,粟阳城后来成为了一座空城。
只是当时她自身难保,更是无暇顾及其中缘故。
但既然因为涉及此案,才间接导致她家覆灭,若是真相足够的真,为何在阿姐想要进一步验证真相时,会有人心虚到来害她家。
月洞门处的身影收了衣角,沉郁的目光久久不散。
无辜吗?
明明是该死。
所有人都无辜,小姐却只想杀他。齐褚折断了手边的枯枝,眼中越发幽深,她会为所有人辩解,但独独不会是他。
想要把她关起来,想要她没有可以依赖的人,想要她像是那夜被困那般绝望无助,这样小姐是不是可以乖乖听话了。
到时无论她是愿不愿,肯不肯,都只能只相信他一个人,就不会出来这么多碍眼的家伙来挑拨她。
心中有什么想法愈演愈烈,像是雨后春笋一般疯狂生长。
可他又马上静了下来,唇角延展,微微勾起个弧度,他可还从未这般骗过人的真心,这般有意思的事情,总要进行到底不是吗?
摔碎的那刻,会哭得很惨吧。
许思姜看着妹妹认真的神情,没说话,她查了五年,找了五年,除了得到更多关于陆时升十恶不赦的证据以外,再无所获。
就像是所有人说的,铁板钉钉的事情,她该认。
“念念”,许思姜说,“姐姐不是怀疑他和其中有所牵连。”
她目光中闪动着极为复杂的情绪,“我在陆时升寄来的最后一封书信里,见到过他的名字”。
许念有些没反应过来,“谁的名字?”
“陆知”,许思姜觉得妹妹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她说:“我怀疑五年前事发时,他极有可能就在城内,可事发之后,我查不到他任何踪迹,可如今他又突然出现在你身边,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情。”
就在这时,月洞门口忽然传来一声细微轻响。
两人几乎是同时噤了声,看向了声响处。
第30章
等走到门口,一切都安安静静的,连个人影也没有,就好像刚才那声是幻觉一般。
两人重回屋中,许念只是犹豫了一瞬,就下定决心道:“阿姐,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我相信他。”
她想到的是,想要害她,有太多次机会了,况且依照前世来看,他对自己的家人并无威胁。
许思姜看着妹妹认真的神情,没想到她这么执着,欲言又止了几番,只道:“你要留下便留下吧,阿姐暂时待在京中,倒也不怕他不安好心。”
“你上次告诉我的太子一事,暂先切莫声张”,许思姜沉了眼眸,“我们如今没有证据,只能等重新抓住他的把柄再行动,至于另一伙人——”
许思姜目光深沉,“行踪奇怪,下手狠辣,来者不善,如今还未露出马脚”。
“阿念,你往日可有得罪上什么人”,这般下死手,不是寻仇就是故意蓄谋。
许念刚想摇头,脑海中莫名浮现出前世齐褚给自己灌药的场景,她狐疑,难道是齐褚?
他此时可能出现在堰都吗?
可这一世他又不认识她。
怕迟疑的太久让阿姐多想,许念暂时搁置下这一丝疑虑,只道:“阿姐,我不曾与人有这般大的仇怨,况且若是我与背后之人有仇怨,那晚那样的情况下,他们应该毫不犹豫的杀了我,而不是砍断马绳徒留我一人在马车上。”
“此事疑点多多,他们斩草除根的太厉害,随行的十五人中,只有康依和言寓活了下来了,残留下的线索太少了”,说到这里,许思姜看向妹妹,道:“说来奇怪,那晚之后,我已经接连十几日不曾见过言寓了。”
许念想,或许她说了这么多起效了,言寓也终于明白他们回不到从前了,所以索性想要淡了关系。
毕竟,当年他决绝离开的时候,也是这般一声不响。
*
大魏的冬总是走得格外的早,到了新元,朔风消失得无影无踪,已然是见了春风。
一大早,廊下的小厮正在挂灯笼,丫鬟把门窗擦得岑亮。
这般热闹时候,永远是许念的心头好,她放下提字的笔,等着纸张上的墨痕干涸,便让帘棠挂了起来。
“阿爹阿娘”,许念先去给爹娘问了安,又跑去阿姐的院中缠着要给她画眉,全程嘴甜得不行,“念念的阿姐天下第一漂亮!”
许思姜点了她鼻尖一下,把早早准备好了的用红绳串好的生肖币给她,“就惦记这个是吧”。
是双份!
许念在手心摇的叮当响,笑着往自己屋内跑去,不要帘棠帮忙,就把六串生肖币全拴在了床脚。
只是乐极生悲,兴致冲冲的拐回廊道里去的时候,忽然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了满面。
许念捂着被撞疼的额角,看了眼他去的方向,随口问道:“陆知,你要出去吗?”
仔细想想,已经接连好几日没有看见过他了。
齐褚似是也有些意外,但是面上没有显露出半分,指着她身后莫名灭掉的一盏灯笼,道:“管事让我来看看是不是还需要更换。”
她今日穿的甚为喜庆,红色的衫裙衬得整个人粉白玉润,脖间的位置,有一把和田玉制作的长命锁,灵动小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