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色冷下来，不齿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罢了。”
“那段时间宗主周复融又因为一项研究把自己炸去半条命，危在旦夕。万象天宗的首徒不过是个与你修为差不多的新来妖族，还是条普普通通的鱼妖，你以为天帝会忌讳么？”
结合在万象天宗学习这些年来师父神出鬼没，永远不知道身在哪个实验室里面的现实，沈雁杳顿时信了周复融能干出来为了实验，险些把自己炸死的事情。
姜夫人还在慢条斯理地讲述当年的故事：“鱼信脸上鱼妖的鳞片都没褪干净，也刚刚被病床上的万象天宗宗主收为亲传弟子，他便以‘献礼’为名，只身前来天宫。”
沈雁杳一点都不信，“不可能，大师兄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姜夫人顿时笑了，“你倒是了解他。”
“其他几家式微的宗门要么犹犹豫豫不肯前来，要么扬言要把道法研究成果摧毁了，和宗门共存亡。只有万象天宗如此‘明白事理’，天帝怎么会不高兴呢。在鱼信抵达天宫当日，天帝就为了面子上好看，广开宴会，把能请来的人都请到现场了。”
沈雁杳再一次不客气的评价：“那我看他距离把脸丢尽不远了。”
“正是如此。”姜夫人肯定了她的判断，“在宴会上，鱼信狠狠为天帝吹捧一番，言称天帝为了仙界教育水平提升用心良苦，甘愿付出巨大代价，是历代天帝的楷模。随即，他在天帝最高兴的时候，把天帝讨要的成果名字都念了一遍，声称万象天宗完全支持天帝的做法，但是研究成果属于个人，天帝想要就得付钱，当场算了一笔账，得出一个天价数字。”
“天帝是何等要脸面的人，纵然怒极也不肯当着宾客的面承认他想要空手套白狼呐。”
“更何况当时宴席上还有许许多多被天帝强行‘请’来，想要抢夺研究成果的其他宗门。在他们你一眼我一语的威逼下，天帝只能捏着鼻子给钱，打算事后再找鱼信麻烦。”
“我大师兄就趁乱跑了？”沈雁杳猜完自己笑了，摇摇头否定这个想法，“不对，这种太常规的做法，大师兄肯定不屑于做的。”
“鱼信没有跑。天帝前脚付钱，后脚鱼信就当着全部宾客的面宣布，明日起，他将在天帝的支持下，全面开讲万象天宗这三千年来研究出的道法成就，免得大家理解有误。争取让所有人都明白其中的道理，这才不枉费天帝一片苦心。”
“哈哈哈哈。”沈雁杳笑得开怀。
她心想，不愧是我大师兄，果然做法从来光明正大，但又令人毫无办法。
“当时大概是四百年前吧？大师兄那时候才刚化形不久。”沈雁杳根据自己知道的事情推断，“刚化形的妖族……唔，大师兄当时岂不是才和我现在的境界相当，入门也没多少时日，应该还没完全学会宗门里三千年来的道法呢，他就敢出来讲课了？”
“现学现卖。”姜夫人脸上表情哭笑不得，点出其中真相。
“一口气作对了的，他就说是正确演示；若是做得不对呢，鱼信就表示这是常见错误示范，让所有观看的人引以为戒。”
“大约不到十年吧，被鱼信炸坏重修的天宫平台是数万年来天宫修缮费用最高的时间段。”
“哇，十来年就全学会了？真不愧是我大师兄，果然天纵英才、无人可比！”沈雁杳重点完全错误，一个劲儿替鱼信吹嘘才能和成就。
姜夫人皱眉，从沈雁杳一连串的举动中意识到鱼信到底长成什么样子，对她的小外甥女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任何强大的对象都会有忽略他们皮相、单纯崇拜能力的人存在。
沈雁杳对鱼信的盲信盲从就是这般。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足够现实鱼信妖品不行，她不信沈雁杳听完还能够无动于衷。
“鱼信天赋出众，不到十年就将万象天宗三千年来的道法研究成果全部吸收、融会贯通，还给整个仙界做了讲解。但这时候也到了天帝终于可以对他下杀手的时候了。”
沈雁杳紧张地屏住呼吸，直勾勾地盯着姜夫人。
姜夫人继续道：“在最后一堂课上，鱼信忽然说‘我给大家讲一个秘密，我乃无望海中鱼妖，曾经吞食了一个有个大鹏鸟血脉的仙妖混血，对方真是个绝色。他浑身都是被虐待的伤口，对我说，他活够了。他不肯从了养父的恶欲，于是养父把他囚禁起来折辱数百年，他养父的名字是延穹。’”
沈雁杳：“……？？？”
不是，等等，她大师兄自己就是鲲鹏啊。
怎么突然成了吃过大鹏鸟和仙族混血啦？
而且这话听起来奇奇怪怪的，仿佛涉及到养父子、囚禁、男男等18X脖子以下的故事了。
大师兄为了合理的逃出去，找借口都如此出人预料的嘛！
“……然后呢？”
“天帝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鱼信的话被整个仙界所有宗门都听到了。”
突然觉得天帝有点惨。
虽然天帝确实是沈雁杳亲笔写出来的大恶人，但他性向非常笔直，从没出现过偏差。
大师兄短短几句话，天帝维持了几百年的名声都彻底坏了。
姜夫人木着一张脸，声音平板地说：“天帝一千年来多么宠爱凌霄兄长，哪怕我们这群子女都知道凌霄兄长并非天帝亲生，他依旧不肯看看我们而是对凌霄兄长荣宠依旧。”
“当年凌霄兄长受伤归来，突然不见了踪迹，我们还以为他重伤不治。”
后面的话就不用再说了。
亲生儿女都不相信天帝延穹对养子没有恶意，其他人就更不会相信。
天帝瞬间风评被害。
但也因如此，天帝必须保证鱼信活生生的回去，否则，更会被外界传言“心虚而杀人灭口”了。
姜夫人闭上眼睛，深呼吸好几口才平了胸中无法言说的抑郁情绪，“鱼信被天兵恭敬的亲自送回万象天宗，从此，谁敢在天帝面前提一句‘万象天宗’、‘首徒’、‘鱼信’，都会被受到极为严厉的处罚。”
“更可怕的是，鱼信似乎完全不为了自己的性命担忧。”
“他惹下这般祸患之后，竟然每次出门历练之前都会大张旗鼓的通知各界自己要在什么时间去往何处。”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这尊瘟神，谁敢沾呢！”
“雁杳，你听姨母的话，离他远一点——他如今宠着你，事事以你为先，你觉得幸福又快活。可鱼信这种人，连天帝都可以玩弄于股掌之上，他若是想坑害你，你哪里是他的对手。被他卖了，你还会给他数钱呢。”
姜夫人的担心不无道理。
可惜，这世界上的道理就是“疏不间亲”，比起过来玩耍才认识的“姨母”，沈雁杳选择相信几年来相依为命的大师兄。
“谢谢姨母提醒，我会注意的。”
沈雁杳真诚感谢，除此以外就没有了。
“唉，你这孩子，不听劝。”姜夫人遗憾道，随即强颜欢笑，“也是我不该如此说，引得你心烦了。”
“我一直想要个软乎乎的女儿，可惜一直没孩子，你来了正好，这些年攒下的布料都带回去，多做些衣裳穿出来，让我开心开心。”姜夫人果断转移话题，和沈雁杳从纯粹女性的角度交流了一番珠宝首饰、服装潮流之后，把沈雁杳送回去到刘帝君那里去。
她们的“闲聊”为了隐秘，姜夫人把沈雁杳带去了绝对不会被偷听的地方。
于是，从里面出来也花费不少时间，幸好沈雁杳说好了在镜州城城主府上住几日。
沈雁杳回去自己的客房，脑子里乱糟糟的。
鱼信的名字，她肯定没写过。
但因为“鲲鹏血脉”的问题，沈雁杳总觉得有什么被自己遗忘了。
在她的小说里面，无论哪一本的剧情，作为背景板的天帝延穹都是被最终BOSS黑吃黑算计死的，而不是男主带人打下来的。三位男主，也从来不曾直面最终BOSS。
而且，这位最终BOSS向来奉行“智取”。
最终BOSS就是天帝延穹那位养子，也就是姜夫人叙述的故事里面被鱼信还是鱼妖时候吞食掉的“凌霄兄长”。
再加上鱼信和“凌霄兄长”的交集，沈雁杳不得不说，最终BOSS和她大师兄还真是像极了。
但她大师兄就是最终BOSS？
想到那些充满了阴暗情绪的描写和最终BOSS变|态到极致行为，沈雁杳根本不能接受鱼信和最终BOSS是同一个人的推论。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沈雁杳一张小脸埋在枕头里拼命摇头。
如果大师兄就是最终BOSS，他怎么会在被天帝延穹折磨了几百年之后，好不容易离开无望海就立刻回去直面心中恐惧的元凶——天帝延穹——而没有破绽呢？
所以，大师兄可能和最终BOSS有什么血脉上的联系，帮助过最终BOSS，但他们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生活在仇恨中的人，不可能像大师兄一样，成天像个奶爸似的为了宗门杂事忙得团团转的。”沈雁杳小声嘟哝。
“不过……”
不过，大师兄那时候应该卡在化形时间节点上，突然碰上了最终BOSS，肯定吓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