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做的鸡丝粥。”
宋父直勾勾地盯着砂锅里的粥,土黄色的砂锅中,粥水米白中带着淡淡微黄,其间散落着细碎的火腿粒、香菇粒、葱花、还有软嫩白皙的鸡丝。
好……好想吃。
“奶奶?”宋昕语瞧见了奶奶的动作。
宋父回过头,只见原本因为疲惫坐在轮椅上昏昏欲睡的老人,这时突然抬起了头,干瘦的脸朝他望过来。
“妈,你想吃?”宋父惊喜道。
头发苍白的老人缓慢地点点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正瞌睡着,就闻到了一股特别馋人的味道。
简直让她想起自己还是个小孩子时,馋嘴的模样。
锅里剩下的粥不多,宋父装出一碗摆到自己母亲身前。只见老人伸出瘦巴巴的手,主动抓起了勺子,勺了一口吃进嘴里。
停顿三秒,又吃一口。
宋父看着老人这胃口不错的模样,心情大好,纠结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朝砂锅下手,自己尝了一口。
一瞬间,他就被这滋味征服了。
饱满的大米里已经被砂锅闷得软乎乎的,米浆都闷了出来,口感柔滑微稠,还带着鸡汤的鲜美。下一秒,舌头上突然尝到火腿的咸香,猪肉在盐分和时间作用下,焕发出迷人的风味。不止如此!鸡丝煮得软嫩无比,香菇丁鲜香四溢,每一种食材都带给人新的惊喜!
宋父震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怎么能这么好吃!这谁的手艺?隔壁那姑娘?”
吴丽笑道:“是啊,想不到吧。”
宋父抓起汤勺,想盛锅里剩下的粥吃,却被妻子拽住了手臂。
宋父:“怎么了?”
“你看。”妻子怒怒嘴。
宋父回头看去,只见厨房外,自己的八十岁的母亲正在一口接一口地喝粥,神情松弛,干瘪的嘴唇偶尔还美美地砸吧一下。
这是母亲在病痛中少见的快乐模样。
宋父的手突然就僵住了,咽了口唾沫,把砂锅盖子重新盖了回去。
宋父沉默两秒,问:“怎么联系那姑娘,能拜托她帮忙做饭吗?”
“你在想什么?”吴丽虽然心动,不过也觉得不可能,“你尝过这手艺了,你觉得咱们家请得起吗?”
宋父陷入沉思。
“不过……那姑娘好想说她准备开店,我去打听打听,等她店开起来,我们就能去吃了。”吴丽道。
“那敢情好!”
尝过粥,宋父开始抱不平:“这么好的一姑娘,老刘怎么回事?怎么能就这么把人赶出来,自己的房客住了一年,也不给点信任。”
“对啊,这姑娘前阵子还住院,太可怜了。”吴丽跟着埋怨。
宋昕语瞧着奶奶吃粥的模样,小脸板得严肃,也不知道是在馋粥,还是在思考别的什么。
……
宋父口中的老刘是姜瓷原本的房东,这处老城区房子是他早年的房子,搬家不住以后就成了一个进项。
他这个地段距离地铁站不近,在租房市场上不算有优势,租客更替时可能会有几个月的空档期。
但最近却是赶巧了,他上一位房客刚失联,这房子就被一位财大气粗的租客包下,给的价格还挺高的,条件是让他迅速把房子清出来。
巧的是新房客也是位年轻女孩,也姓姜。
“姜小姐,这是钥匙,这房子已经清得干干净净了。”老刘带着姜晓棠在房子里绕了圈。
“行,就这样吧。”姜晓棠接过钥匙,转身往楼下走。
“你什么时候搬行李,我可以帮忙搭把手。”老刘热心道。
“不必了,我不住这里。”姜晓棠一笑,突然问,“对了,上一位房客,知道我住这儿吗?”
“上一位房客?”老刘不明所以,“说来也巧,我昨天才知道她不是跑了,只是住院,你别说,我这么把她行李弄出来,心里真不踏实。”
姜晓棠“哼”了声:“她活该。”
老刘呆住,他没想到眼前的人是这个反应,难道她认识上一位房客?
“她不好奇吗?不好奇是谁占了她的位置吗?”姜晓棠仰起脸向上望,看着被自己租下的房子阳台,脸上笑容明媚。
正开心着,突然听到“呸”的一声。
姜晓棠低头,发现是一个小女孩在呸自己,她高档的裙子上一定沾到唾沫了!姜晓棠气得跳脚:“你干嘛!你有病啊?!”
“小语,你怎么回事?!”老刘也是吓了一跳。
但小女孩已经跑开了,跑出十几米后才回头:“恶心,趁着人生病把人赶出家门,上次也是你来这里闹她的!”
“这叫趁人之危!”
女孩这么一喊,附近的行人都看过来,目光中有疑惑,有八卦,还有一些不屑。
姜晓棠气得脸色涨红,愤怒道:“刘先生,我趁人生病赶人?你是这么想的吗?”她根本不认识这女孩,跟自己有关的事,想来只能从房东口中传出去。
转过头,却见老刘眉头紧皱,一脸惊异地望着她。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老刘恍然大悟,想到自己在老邻居心中可能出现的形象,脸色又青又红。
老刘咬牙:“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歹毒!”
……
另一边,姜瓷已经找到了新居。
她上辈子为了寻访名师,经常跋山涉水,生存能力也算是练出来了。不到两天,她便找到了一个姑且能住的住处。
所谓姑且能住,就是里面有个厨房,能供她折腾。
这两天里,姜瓷对这个世界也多了些了解。她目前没本钱,得先找份工作,但现世的后厨工作都需要一份叫做“健康证”的东西。
姜瓷于是去申办了个健康证,等证下来的时间里,她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来自原身外婆的电话。
姜瓷天不怕地不怕,碰到异世还魂这种事情,也没慌乱超过两天。这时,心里却少见地打了个突。
这是原身唯一还有点儿放不下的家人。
姜瓷对于原身本要承担的责任,是打算好好担下去的。
她接通电话:“外婆?”
……
周末,城郊教师小区,姜瓷在家属楼里的小厨房中忙碌。
香菇,捡个大体正、菌盖肥厚、气味纯香的洗净煮软,去蒂切碎,放入姜蒜煸炒出香味,倒入提前备好的鲜汤调味,慢慢熬煮入味,最后撒上西红柿丁、火腿丁、松子仁略煮,勾薄芡,点香油,撒葱花,一气呵成。
莼菜,挑碧绿鲜嫩、茎肥叶壮的,放入沸水里迅速一灼,捞出盛进汤碗。将提前上好浆的鸡脯丝丢入高汤锅中略煮,撇去浮沫,调味起锅,热腾腾的高汤淋在莼菜上,再撒上火腿丝,淋几点鸡油。
猪五花,取肥瘦相间、层次均匀、色泽鲜红的,焯水去腥后,和八角、桂皮、黄酒、茴香等调料一起旺火熬煮,再放入梅菜干、白糖翻拌烧煮,收浓汤汁,与干菜段、料酒、汤汁上笼旺火蒸煮……
正是饭点,老家属楼里,晚饭的香味透过家家户户的窗子飘散到外边,在楼道走廊里蔓延。
其中,一股最为诱人的霸道浓香盖过了其他所有的味道,引得人腹中饥饿,食指大动。
不到五分钟,原本空无一人的楼道里突然冒出了好多个脑袋,大家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后,都明白了:大家都是被这股香味吸引出来的!
很快,他们便锁定了一户人的家门。
家属楼里破天荒响起一声脆亮的吆喝:“赵老师!您家煮的什么,怎么这么香呀?”
过了十几秒,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从打开房门,从屋子里探出个脑袋。
她满脸红光,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得意:“哎呀,我孙女儿来看我,哈哈,她给我做饭呢!”
第4章
这儿是教师家属楼,附近住着的大多是赵素兰曾经的同事。
喊她的是一位性格泼辣的教师,姓王,也是附近孩子们的噩梦之一。
王老师嗅着空气中独属于梅菜干的咸香,还有那一股浓郁醇厚的肉味,道:“您孙女手艺真巧啊!这是干菜扣肉的味道吗?可香死我了!”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点头。
一个小孩子哇哇大叫起来:“妈妈,我要吃我要吃!”
“叫什么?没礼貌!”王老师低头,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脑袋,“妈妈做的鱼汤不好喝吗?”
“不好喝!没有这个香!”孩子叫道。
“你这小家伙!”王老师一听,拉下脸来。
小孩子瞧见她的脸色,立刻“哇”的一声哭了。她才五岁,正是最没有自制力的时候,闻着这么香的东西却不能吃,心里难受死了。
赵素兰一边为自己孙女的手艺自豪,一边也感受到一丝尴尬,打圆场道:“小瑾,别哭了,奶奶看着心疼。”她又看向王老师,“要不,来我家拼个桌?”
王老师狠狠地咽了口唾沫,艰难忍住前去蹭饭的冲动:“那不行,不能这么惯着孩子。再说了,小瓷晚餐的份量就照着您家两个人做的,我们这么去,太打扰您了。”
赵素兰忙说:“不打扰!我之前突然有个头疼脑热的,还是你送我去的诊所,你这么说,下次我可不敢打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