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死人了!来人啊,有人治死人了!”看着这一幕,甄大老爷幸灾乐祸地喊了出来,一会儿指着顾燕飞,一会儿又指着甄老板,眼神怨毒,“报官,赶紧去报官啊!”
他一边喊着,一边还在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湿茶叶,脸庞被烫成了一张红彤彤的猪头脸。
甄姑娘轻抚甄老板的背,紧张地问道:“爹,你觉得怎么样?”
甄老板对着地面“呸”了一口,手依然捂着腹部,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腹部又不痛了。
他屏息感受了一番。
好像,真的,确实不同了!
“报官啊?”顾燕飞眼珠子一转,笑吟吟地抚掌道,“这主意不错。”
顾燕飞转头看向了身旁一言不发的楚翊,眼眸亮晶晶的,那眼神似在无声地问他:这样,可以让那位新任的京兆尹立个威,对不对?
楚翊修长的指尖转着手里那朵鬓花,轻轻地笑,不可自抑的笑容荡漾在他脸上,以笑容作为对她的肯定。
“是,我要报官。”甄老板忽然抬起头来,毅然地出声道,声音有了底气。
啊?!甄大老爷下意识朝甄老板看去,定睛一看,却见方才还虚弱得随时要驾鹤西去的甄老板竟然变得精神了不少,苍白的面色也变得红润了起来,眼神炯炯,与之前判若两人。
“你……”甄大老爷瞪大了眼,仿佛见了鬼似的,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一不小心左脚拐到了右脚,一屁股摔倒在地。
“爹,我们这就报官去!!”甄如珠忙不迭点头附和。
她的眸中绽放出坚定狠厉的光芒,看向甄大老爷的目光简直恨不得亲手杀人。
为了算计他们家的家业,他们竟然用了这么歹毒的法子谋害她的父亲,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哪怕是要除族,哪怕拼着这银庄开不下去,她也要去告官,也要为她的父亲讨回公道!
甄老爷在女儿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眼眶不由红了。
这一瞬,新仇旧恨齐齐地涌上心头。
当年父亲一死,他与母亲就被赶了出去。
分家得的两千两那也是父亲留给他们母子的,是他应得的那份,更是他凭借自己的这一双手开了银庄,奋斗了几十年,才置办下了如今这份家业。
他这个长兄也好,其他族人也罢,谁也没给他帮过手。
后来,他发达了,长兄与那些族人就生了心思,时不时上门说什么纳妾啊,过继啊,闹腾不休,若非如此,他体弱的妻子也不会冒险再怀,结果一尸两命。
如今是一个大好的机会,有大公主当场见证,哪怕他们把这件事闹大了,他们也占理。
而且这一次若是不狠心把祸首给处置了,以后还会有下次,下下次……
甄老板咬了咬牙,与甄如珠互看了一眼,父女俩的眼里写着同样的决心。
安乐从头看到了尾,小脸上写满了义愤填膺,体贴地说道:“甄姑娘,你快与令尊一起去京兆府报官吧,让你们家掌柜招呼我们就好。”
父女俩郑重地对着顾燕飞、楚翊三人行了一礼,说走就走。
“二弟……”甄大老爷慌忙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惊慌失措地追了上去,嘴里喊着,“二弟,你真的要报官吗……”
与他一起来的那妇人有些尴尬,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悻悻然地走了。
后堂里的人一下子少了一半,空旷了不少。
掌柜与两个银庄的伙计想着方才的事,犹有几分惊魂未定,伙计悄悄地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疼痛告诉他,刚刚的一切不是梦。
那这位姑娘可真是一个高人啊,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东家不是病而是中毒,一道符就能把他们东家的病……不,毒给解了。
活死人,肉白骨,也不过如此吧。
伙计用敬仰的目光看着顾燕飞,仿佛在虔诚地仰望着一尊观音像般。
“姐姐,”安乐也在看顾燕飞,绞着白生生的手指,蹙眉问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因为甄姑娘是姑娘吗?”
“因为银子。”顾燕飞很自然地回答,低头在托盘上挑拣起首饰来,目光落在一只鎏金镶玉凤形带钩上。
说来说去,就一个“贪”字在作怪,觊觎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安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一切的源头都是银子啊。
所以,有些人一直在针对父皇与大皇兄,之前还不想让大皇兄回京,也就是因为自家的银子更多!
大皇兄真可怜啊!
安乐用一种同情怜悯的眼神看向了楚翊,楚翊挑眉,与妹妹对视,总觉得这丫头的眼神有些怪。
“怎么了?”楚翊语调温和地问了一句。
安乐的眼神游移了一下,扶了扶发髻上的分心,娇娇地对楚翊说道:“大……哥,这分心好看吗?”
掌柜与伙计们又被安乐的称呼给惊到了,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那这位俊美如画的公子岂不是当朝的大皇子?!
楚翊微微一笑,看着宝贝妹妹颔首道:“好看。”
她挑的,能不好看吗?
说话间,楚翊朝安乐身旁的顾燕飞看去,顾燕飞正信手把玩着那只鎏金镶玉凤形带钩,凤眼是一颗闪亮的青蓝色碧玺,小巧精致。
顾燕飞慢慢垂下眼睫,手指在那只凤形带钩上摩挲了一下,随即朝楚翊的方向看来,眼波微转。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静静地相接。
“姐姐,这个带钩好看。”安乐目光闪闪发亮地看着顾燕飞手里的那只凤形带钩,愉快地合掌道,“很适合大哥。”
“好看是好看,不过……”顾燕飞勾唇一笑,眉眼勾弯出一段轻盈的弧度,一本正经地说道,“合不合适得试了才知道。”
她拖出了一个悠长的尾音。
“姐姐说得对。”安乐笑得更欢快了,对着楚翊招了招手,“大哥,来,试试这带钩。”
不消片刻,顾燕飞刚挑的这枚鎏金凤形带钩就配在了楚翊腰身的革带上。
楚翊身形高大,背脊笔挺,腰身以革带束紧时,尤显得宽肩蜂腰,身段颀长好看,有一种既优雅而又有力的美感。
顾燕飞的目光从他俊美的面庞下移,徐徐滑过他修长的脖颈,宽阔的肩膀,劲瘦的腰身,最后从骨节分明的手指滑落。
他一直好看,而且是很好看。
不知为何,此刻的他看着似乎变得更赏心悦目了三分。
顾燕飞将视线在他腰间的凤形带钩上流连了一番,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她戴在发间那支并蹄莲玉簪,心想:难怪他要送她玉簪。
原来这就是乐趣之所在啊。
唔,她觉得她应该可以养成一下收集各种带钩的习惯。
她小脸一歪,笑吟吟地说道:“好看是好看,不过,好像还缺了点什么,安乐,你说是不是?”
她故意去问安乐。
“是哦。”安乐心有戚戚焉地直点头,接着右拳轻轻地敲击着左掌心,“对了,缺一块玉佩。”
“掌柜的,有玉佩吗?”
“有有有。”掌柜忙不得地直点头,激动得都有些颤音了。
他们铺子里的首饰能被大皇子与大公主看上,那可是大福气!
伙计风风火火地取来了好几个托盘,不仅有各式各样的玉佩,还有适合男子的金玉扳指、发簪、发冠等等。
两个姑娘兴奋极了,兴致勃勃地让楚翊一件件地试着玉佩、发簪等等,这才不到一盏茶功夫,两人合力已经帮楚翊挑了一匣子的首饰。
直到坐上回宫的马车,安乐还有些意犹未尽,惋惜地叹道:“可惜,大哥还未及冠。”
安乐看着坐在她对面的楚翊,心里还在惦记着一个鎏金金花丝麒麟纹发冠。
顾燕飞被唉声叹气的安乐逗笑了,噗嗤笑了,笑容明媚。
“也快了。”她语气轻快地说道,心里有了一个主意:还有一年,足够她找到含灵气的玉石什么的,亲手为他做一顶最漂亮的发冠,作为他的及冠礼。
他应该会很高兴吧。
只是这么一想,顾燕飞的心里就甜丝丝的,心里像是泡着蜜水似的。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目光深邃。
七分的俊美,三分的温柔。
眼神中又带着几分夏日阳光般的炽热,灼灼生辉。
几缕夕阳的光辉透过半遮半敞的窗户照进了车厢,顾燕飞瓷白的耳朵也被阳光染成了暖醺醺的色调。
她感觉耳根微热,却没有移开视线,迎上了他的目光。
他喜欢看她,她当然也喜欢看他。
这么漂亮的人多看几眼,才不吃亏。
楚翊也在笑,那眼尾的红痣露在阳光中,更红,更艳,平添一种难以言说的旖旎,让人移不开眼。
她会想着他了,会害羞了。
所以,他们现在应该是算是渐入佳境吧。
他一向是很有耐心的人。
无论是对亲人,对敌人,还是对合作之人……
送安乐回宫后,两人一起去了天音阁。
一个多月没来天音阁,天音阁更加红火了,这还没开戏,大堂里已经是座无虚席,人头攒动。
大堂的客人们正在热烈地讨论最近的新戏《青霄有路》,说的是一个名叫刘青霄的男子如何暗流涌动、群雄并起的朝代,一步步地从一个小小的亭长揭竿起义,招揽骁勇之徒,结交四方豪杰,仅仅十年间就扫平江北,成为民心之所向,最后刘青霄登基为帝,建立唐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