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主子别急,王爷今日并未与诚亲王等人接触,只是避暑山庄暂时戒严,一行人都被太医扣下了,等明日探查清楚应该就能回来了。”李德福劝慰道。
钱盛嫣却是心中一动,这时疾感染了小孩子,有可能对大人无用,但……她这里就小孩子多。
要不要趁机让胤禛去乐山书屋呢?
但此事不能由她提出来。
钱盛嫣咬了下唇,先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是她还没来得急说什么,就听外面匆匆赶来的脚步声,然后便见有婢女为年氏掀帘而进,年氏也急忙忙问钱盛嫣:“可是有王爷消息了。”
……一时间,整个殿里还有些微微的尴尬。
按理来说,年氏是侧福晋,是现在狮子园里身份最高的女眷,王爷无法回来这种事情应该报给她。
但不管是胤禛,还是来传话的张德福,甚至听了半天的钱盛嫣自己,都忘记了年氏这个人……
钱盛嫣轻咳一声:“正要着人去请姐姐,恰巧姐姐就来了。”她看向张德福,笑道,“年侧福晋来了,你且好好回话。”
“是。”张德福也一瞬间后脊背冒汗,这事儿别人可以忘,但他却是不能。说到底也是他的过失,他忙对着年氏跪下,“回年侧福晋,王爷今日有事暂留避暑山庄。”
“是因何事?”年氏倾身问道。
张德福似是犹豫了下,钱盛嫣便道:“刚刚我问你,你就不答,如今年侧福晋问你,你还敢欺瞒?”
“奴才不敢!”张德福磕了个头,对着年氏原原本本将话说了出来,最后道,“王爷让奴才来收拾一应衣物,还不知要在避暑山庄呆几日。”
这也算是侧面解释了为何他进门直奔片云舒卷殿而忘记去回禀年氏了,毕竟王爷的事儿最大,他要先给王爷收拾好东西,再去乐山书院,那年氏也无话可说。
但钱盛嫣估计年氏心里还有淡淡的不舒服,便又斜了张德福一眼,又往内室瞄了瞄。
张德福马上明白:“王爷另有吩咐,近日天气变化莫测,还请几位小主子保重自己,莫让王爷忧心。”
钱盛嫣便起身曲膝应了一声,年氏这才微微靠在了椅背上,叹道:“王爷此番,也是无可奈何,罢了,你这便去为王爷收拾衣物吧。”她顿了一下,又道,“我近日无事,给王爷做了两件袍子,正好这时节穿,回头你去乐山书院拿上。”
“是,奴才遵命!”张德福又磕了个头才起身,对着钱盛嫣看了一眼,扭头去了胤禛住的正殿。
见胤禛虽然住在片云舒卷殿,却不是与钱盛嫣一屋,年氏脸上神色更好看了,她还对着钱盛嫣笑了笑:“如今王爷不得归,我这身子也不好,园子里的事儿,还得妹妹多照应。”
“侧福晋这说的哪里话,有侧福晋在,咱们才觉得有了主心骨呀。”钱盛嫣甜甜回道。
年氏便又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扶着婢女的手起身施施然离开了。
她走了,钱盛嫣还坐在原地,蹙眉想了片刻后,钱盛嫣却眼前一亮,想到一个好主意。
既然年氏有此有心,她为其推波助澜又有何难。
等张德福收拾好东西出来跟钱盛嫣拜别时,钱盛嫣略带惊慌道:“方才我瞧着侧福晋似有不悦……你去拿上乐山书院给王爷备的衣服,到了避暑山庄便多提两句吧。”
“是,是,钱主子想的周到。”张德福到现在还心有戚戚,他左右看看,见青雪绿柳都是熟人,便也不再顾及,跪在地上给钱盛嫣磕了个头,“此番多亏钱主子帮奴才筹谋,钱主子大恩大德奴才铭记在心,永生不敢忘!”
“小事一桩,哪有这般严重。”钱盛嫣笑起,“绿柳,快扶张公公起来。”
绿柳应声上前,不仅扶起张德福,还给他塞了一个小荷包。
钱盛嫣笑道:“你来回跑也辛亏,喝杯茶,压压惊。”
“奴才谢过钱主子!”
张德福千恩万谢的走了,钱盛嫣笑意也渐渐淡去,她没什么表情的喝了口茶,片刻后,又叹了声气。
青雪看着她这模样,挥手让绿柳几人先去打热水铺床铺,自己走到她身边,一边帮钱盛嫣捏肩一边问道:“主子今儿是怎么了?”
“你看出来了?”钱盛嫣苦笑。
“主子今儿……可是在人前说了太多的话。”青雪道。
钱盛嫣叹了口气,没说什么,青雪便继续道:“主子着意提醒张德福那几件衣服……不怕王爷回来后先去乐山书院么?”
钱盛嫣闻言却是垂着眸耷拉着嘴角,看上去可怜兮兮的,青雪怔了一下,手上动作都停了,片刻后才继续:“主子是故意的?”
“你没见侧福晋今儿对弘历的态度么,”钱盛嫣语气很轻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泣音,“我怕她……我怕她会抢我的儿子……”
“所以主子觉得她自己生一个,便无事了?”青雪理解了些,而且作为土生土长在后宫里摸爬滚打长大的人,对于这种让男人去别的妾室床上之事她接受良好,但,“奴婢就怕,年侧福晋那身子只怕不好承宠,到头来,还是要抱养阿哥。”
钱盛嫣:……
日哦,她千算万算,男人都送出去了,独独没想到这一点?
应该不能吧,历史上,年氏可是怀了一胎又一胎,虽说都没活下来,但承宠有孕肯定是没问题的呀?
第71章 隔溪而见
不过好在,青雪很快为钱盛嫣指了一条明路:“若是王爷肯去她房里,便是年侧福晋身子不便,也可以找丫头承宠受孕,那般包养的阿哥,不比主子生的强?”
钱盛嫣当即大为震撼。
还是她浅薄了,只以为把胤禛赶到侧福晋床上已经是极限,却没想到人家还有这种操作。
不过想想也确实是,甚至就连胤禛的亲额娘德妃,当年也不过是佟佳贵妃宫里打帘子的宫女,因为长的好看被康熙注意,然后佟佳式就顺水推舟让其承宠怀孕,然后把她的孩子抱走养了。
那还是在宫里,皇上的女人不好随意打杀,但在这后宅,若年氏真的有心,随便指个婢女伺候胤禛,如果有孕直接用些手段去母留子,岂不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了?
道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钱盛嫣非常佩服,便对青雪更加器重,开始问她怎么才能不着痕迹的让胤禛去年氏屋里。
青雪却笑道:“这事儿说到底还得看王爷的心意,若王爷不愿,主子便是说什么错什么了。”
理是这个理,钱盛嫣却不能真什么都不做……
三天后,胤禛终于从避暑山庄回来,但他并未来片云舒卷殿,只派了个小太监跪在殿外远远回了话,说王爷担心时疫对小孩子影响大,因着四阿哥和小哥哥,这段时间暂居南边的东山书院。
钱盛嫣自然没有异议,胤禛担心的,正是她所担心的。
而且……那东山书院,与乐山书院的正殿,也不过隔了一条溪水而已,年氏若有心,自然可以涉溪而过,去寻胤禛。
钱盛嫣心里放松下来,行为上却不能停,她让人准备了一堆东西让小太监带走,又亲去膳房给胤禛准备了晚膳,还不忘命周大夫去住到东山书院后殿,每日三次的给胤禛请脉。
第二天,钱盛嫣还带着弘历去东山书院门口,远远让他给胤禛磕了个头。
到底是亲父子,就算一时见不到,礼也不能废。
弘历到底还是孩子,磕完头知道自己还见不到阿玛就有些不高兴了,大眼睛里含了一包泪,可怜巴巴的隔着小溪看着站在对面的胤禛,一长嘴刚喊了一声“阿玛”,眼泪就滚滚而下。
钱盛嫣看着忽然走出来的胤禛,也心有所感,眼圈微红的说道:“爷都瘦了。”
“还好。”胤禛看着这一大一小,喉结微动,“弘历最近要听你额娘的话,练字不可忘。”
“是,阿玛。”弘历抹了抹脸蛋上的眼泪,“弘历想抱抱阿玛。”
“……听话。”胤禛哑声道,又看向钱盛嫣,“佛尔果春怎么样?”
“佛尔果春也长大不少,等着她阿玛来看呢。”钱盛嫣柔声道。
她双手放在弘历肩膀上,忍不住也有些想哭:“爷照顾好自己。”
“放心。”胤禛叹道。
他本来没想这么多,就觉得诚亲王家阿哥生病,诚亲王没事,那他也没事却不代表不会传染给孩子,就想过段时间再去片云舒卷殿,可谁能想到,钱盛嫣和弘历竟然这么依赖他……
真没办法。
他无奈又宠溺的再看一眼对面那一大一小:“好了,回去吧。”
“嗯。”钱盛嫣悄悄擦了下眼角,拍拍弘历,两人一起对着胤禛行了一礼,弘历道:“阿玛,弘历和额娘回去了,阿玛好好的。”
“好,弘历照顾好你额娘。”胤禛深深看了钱盛嫣一眼,见她还是那般简单的把子头,上插着一根白玉簪子,忍不住又想笑。
她就是这样,不喜奢贵,唯喜孩子——和他。
胤禛笑了一下,目送那母子俩走远,他刚想回去,却听苏培盛“咦”了一声,再回头,便见到钱盛嫣正在向来人行礼。
偏那人还有些拿乔,一时片刻的不肯叫起,硬是让她行了半天福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