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南一双速来朦胧多情的桃花眼此刻眸光尽敛,黑沉的瞳仁里是凛冽的杀意——是时候也该给她点真的苦头吃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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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行南走后,娜珠尔坐在书房里发着怔,满座灯如豆,唯她桌上那盏最亮堂,然而此刻她独坐一旁,隐隐夜风从大开着的门户当中送入,温和的烛光落在她姣艳的面庞上忽明忽暗,竟无端生出几分可悲的萧瑟来。
阑若悄声从书房外迈入,“主子。夜凉,添件衣裳吧。”说着,阑若将手上的披风给娜珠尔披上了。
娜珠尔抬头,神色有些微的慌乱,“阑若,王爷走了。”
“府中出了奸细,王爷去审奸细了。”此时身形高大的阑若在娜珠尔面前声色柔和地劝慰解释,就像是在哄孩子一般,一点都没有像在流云面前那样豪蛮。
娜珠尔摇头,“不,王爷是为了那个大楚女子去的。”
娜珠尔没有提及姓名,然而主仆二人都心知肚明,娜珠尔口中的“大楚女子”是谁。
当时娜珠尔已经为楚行南捧来了醒酒汤,两人正打算彻夜长谈,娜珠尔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与楚行南说,她甚至…甚至已经准备好要与楚行南成为真正的夫妻了。
楚行南分明也挥退了前来禀报的侍卫,可是当他听闻那他留心许久的细作正往王府北边走去时,他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立时便起了身。
王府北边,那是当家主母侧妃师浔光的漱玉阁所在之地,亦是那个大楚女子暂憩的地方。
可他甚至还不确定那细作会否动手,目标又是谁,仅仅只是因为细作逼近了漱玉阁,他便执意要走这一趟。
他此前,从未对除她之外的任何女子动过这般心思。
娜珠尔孤身来大楚的这十年,见惯了中原人虚与委蛇的丑恶面目,只有楚行南,只有他还算得上是一个光明磊落、敢爱敢恨的男子。
是以当她行了中原的及笄礼后,当着少帝楚邺凉的面,她伸手指了楚行南。
她要嫁,就要嫁这世上最英武雄健的男儿。
哪怕是做妾,她也要嫁给最桀骜不羁的那匹骏马。
而她想得没错,楚行南与她几乎是一见如故,甚至愿意为了她能够进王府的门,不惜去触怒自己的皇兄。
这又是何等的情深意重;他甚至还答应过她,会让她重回草原,像是骏马雄鹰一样,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过完这一生。
他···也从未强迫自己做过她不愿的事,哪怕事那种事,他也不曾强迫于她。
可如今,娜珠尔站起了身,那双原本该如草原苍鹰一般意气风发、明亮锐利的眼眸徐徐暗淡下来,像是被丝丝缕缕的缠绵情绪交缠过,她说,“阑若,你知道的,我从前是个很骄傲的女子,嫁给他做妾,是我为他做的第一次让步。”
阑若听着点了点头,“原本主子以东括义公主的身份,就算是和亲,也该嫁给从前的太子殿下、如今的陛下,去宫里头做贵妃娘娘的。主子为了他,甘愿放弃义公主的身份,又自降良妾,这才堵住了楚国那帮伪君子的嘴。”
“我最初嫁他,确实只是因为,他是那宫里唯一允诺过我,会放我自由的人。可是后来,我看到了他的诚意,他从不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他也没有因为我是东括女子便随意欺辱打骂我···他待我确实是好的。”
娜珠尔说的事阑若这些年也一一看在眼里,王府中虽说姬妾不少,但王爷向来洁身自好,即便是书房陪侍,也从来只会传唤主子,就连那自诩清流贵族出身、琴棋书画无不通达的侧妃,也未曾有此殊荣。
“我曾说过,我只会嫁给此生眼里一心一意唯有我的男子,倘若他要变心,那我定是第一个和离的。”娜珠尔说着,脑袋微微扬起,眼里似乎又闪过一瞬骄傲的光,只是那光转瞬即逝,很快她的瞳仁里便只剩一片幽幽的沉,“可是我愿意再原谅他一次,这是我为他做的第二次让步,楚国人不都说事不过三吗?那我便原谅他这一次,只要他肯遣散了那个楚国女子,我便还是能够毫无芥蒂地与他重归于好的。”
娜珠尔说着,面上又重露憧憬之色,阑若看在一旁,似乎意识到了主子与平常有什么不同,然而看她满脸期冀,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总之王爷这些年对主子独一份对恩宠与喜爱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纵然此时王爷被那楚国女子引诱失了分寸,但以色侍人,焉能长久?
等王爷醒悟过来,主子才是他真正能够与之共度一生的人,那楚国女子到时候还不是任他们搓扁揉圆?
然而还不等娜珠尔离开书房,就见寻常跟在楚行南身边的内侍神色匆匆地打院外而来,他脚下步子没有规律,好似是一副阵仗大乱的模样。
那内侍见楚行南不在书房后,朝娜珠尔匆匆一拜便要走。
“慢着。”娜珠尔出声叫住了那内侍,由阑若扶着走出了书房门,“王爷暂时有事出去了,你有什么事便与我说,等王爷回来了,我自会转告王爷。”
“这···”那内侍面色犹豫,“此等大事,还是等王爷回来,奴才亲自禀告合适。”
“大胆!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阑若说着,又拿出了之前对待流云的态度,豪蛮道:“这可是娜珠尔良娣,王爷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的人,得了王爷恩准,娜珠尔良娣可随侍书房,足见王爷对娜珠尔良娣是何等信任!”
那内侍闻言,额角不禁沁出了滴汗,“随侍书房”从前于娜珠尔良娣,那确实是独一份的殊荣,是以娜珠尔良娣身边那健硕刁蛮的女仆从前仗势在王府里横着走的时候,他们也没说什么,可如今漱玉阁那厢的阮娘子也有了这份际遇,他们这会儿再拿这话来压人,多少让人有些瞧之不起了。
见那内侍还是躬着身却不说话,阑若跺了跺脚,“你这般猜忌良娣,可是在怀疑王爷的决策?”
“阑若姑姑休要这么说,奴才哪敢啊!”说着那内侍作势就要跪下,然而娜珠尔给阑若使了个眼色,阑若急忙就扶起了内侍,不仅如此,她还往那内侍手里塞了片金叶子。
“娜珠尔良娣,这恐怕不好吧···”
“收着吧。”娜珠尔不知何时又坐回了半月桌上,不紧不慢地端起桌上温热的碧螺春小抿一口,“这原本也是王爷赏我的,我那儿还多的是,给你一片玩玩又怎么了。”
娜珠尔这话就是在暗示那内侍,自己并未失宠,要他自己衡量着看了。
果然,只见那内侍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将金叶子收进了怀里,压低了声音道:“是清柿园里的那位递来的消息。”
他说着,左右环顾了周遭一圈,又往前走了两步才继续道:“冯娘子据说是有了。”
作者有话说:
声明:本人不赞成娜珠尔的想法,不建议大家在现实当中遇到渣男不断让步,最后迷失了自我,该出手时就出手,别为垃圾掉眼泪。
当然,娜珠尔这边有点误会,纯属自己攻略自己了有点,,小狗对她是非常尊重。
第50章
剩下的话,不用内侍多说,娜珠尔也都明白了。
冯执素竟然有孕了?!又是趁她不在王府的时候?
终归是她太自信了,娜珠尔追悔莫及,居然让这群女人找到了机会去接近王爷,倘若那时她在府中,还有他们什么事?
想到这里,娜珠尔回头问了阑若一嘴,“方才你拦下的那个侍婢,是不是那楚国女人借口自己身子不适来邀宠的?”
无怪娜珠尔会这么想,实在是前车之鉴太多了,从前周晚瞳还在府里时便想破了脑袋找法子邀宠,有几次便连娜珠尔都糊弄过去了,吃过几次暗亏后,娜珠尔心中便愈加厌恶工于心计、矫情做作的楚国女子了。
未料这一次阑若却是摇头,“那侍婢似乎只是跟着内侍将御赐之物送还王爷。”说到这里,阑若也嗤了一声,“算她识相,知道这大楚皇帝御赐的宝贝她是承受不起的,那些个没眼力见儿的奴才送错地方后,她巴巴地就叫身边的贴身侍婢送回来了。”
娜珠尔听着点了点头,然而目光却慢慢落到了静静安置在一旁的木匣上。
那木匣通体泛着华贵的沉木色泽,间或有祥云金纹镌刻其上,开口繁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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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烟罗醒过来时,恰见楚行南以手支颐、双眸轻阖,整个人斜斜地倚靠在拔步廊上,英挺的鼻梁在脸庞上割出一道阴影。
她慢慢伸起手来,鬼使神差地轻轻拨过男人眼下浓密的睫毛。
还不等她回味过滋味,阮烟罗的手豁然被温热的大掌握住,那双线条优美的桃花眼也在不知何时睁开了,正定定地望着她,流转着淡墨的瞳仁此刻像是一汪漩涡,不知不觉便要被他无心间流露出的多情卷入。
“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男人晨起的嗓音还带着微微的哑,可就是在这近乎耳语的音量当中,阮烟罗听出了他声线中难得的、过分流露的温柔。
此时不卖可怜更待何时?
阮烟罗苍白的小嘴一扁,盈盈的凤眼中霎时盈出了一汪泪,她哑着被水呛坏的嗓子可怜巴巴地开口:“王,王爷咳咳…罗罗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