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错！”墨玉大声道：“你没有理由把我关在这里！”
墨凝越发被激怒了, 现身道：“事到如今, 你竟毫不肯认错？！”
一道鞭子打在她身上, 墨玉丝毫不闪避, 硬生生挨了这一下，咬紧牙关道：“我没有错！为何要认？！”
“啪！”墨凝被气到吐血，又是一鞭子过去，用了比刚才更强上十分的力道。这一下墨玉衣服破了，鲜血顺着浅蓝的衣衫流出来。她看也没看，只是仍旧用倔强且不服的眼神死死盯着她父亲。
“你为了突破修为，竟然用这种手段。又利用我对你的感情，封锁了我的内力。原来你竟然是这样的人……算我瞎了眼睛，投错了胎！莫非叶思卿抢走你的命门石也是另有隐情？！”
墨凝原本想着女儿是有些叛逆，让她受罚思过几日便好，却没想到她说出这些话来。此时他的怒气已几乎到达临界点，再听到“叶思卿”这个名字，整个人几乎已经炸了。
“你不向着自己亲生父亲，反倒帮着外人。呵，我不将你关在这里反思悔过，难道叫你去昭告天下，做个所谓的‘大义灭亲’之人吗？”
“我只知道，您一面教导着我要心怀大义，一面自己做着禽兽不如的事。一面要求我对您的忠诚和真情，一面利用这种感情欺骗我。我宁愿，”
“宁愿什么？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拜我所赐！你以为自己若不是掌门之女，还能得到现在的一切吗？没了你爹你算什么？！”说着又是一鞭子。
墨玉伸手抓住了鞭子，眸中冷然道：“你这是污蔑！没了你我照样是我自己。你以为自己父亲就可以随便定义我了吗？把我捧入云端，或是把我踩入泥泞，难道你说我怎样我便是怎样？至少我是个正常的修仙者，没有你那么虚伪肮脏！”
“反了，真是反了……”墨凝怒极反笑，“既然如此，你就在这里待着吧。我的好女儿，你真是太让爹爹失望了。原本我还想着，你和他无论谁继承我的位置，都是可以的。我向来不轻视女孩，总对你也同样寄予厚望。今天是你自己，你彻底粉碎了我对你的希望。
你不与我一条心，还有他。两年之后他就会回来。”
墨玉皱眉，“什么‘他’？”
“你需要知道吗？你对我已然是这样的看法，其他的事就更没有告诉你的必要了。”墨凝的眼中凉凉的，“你先在此处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咱们就能再说话。”
转身走了一步，伸手向后一抛，一瓶药滚落到她脚边。
墨玉看也不看，脸色森冷地坐在地上，背上的伤口仍在汩汩流血，管也不管。
时光骤然安静了下来。她阖目抱膝在冰凉的地上坐了一会儿，半个时辰后才睁开眼睛。脖子有些酸，她抬眼看了看四周，墙上挂着各种刑具，都是她以前见也没见过的——这还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这里还是第一层。越往下，刑具就越多，刑罚也越重。她忽然想到，叶思卿以前总是被父亲关到最下面一层的……
她又想起回来之前他劝她的话。或许一直以来她的认知都是错的。他对于父亲，其实比她更加了解……
心里如针扎一般难受。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已将父亲在她心中的形象完全改写。以前虽觉得他很严苛，却也从未把他视作恶人，他在她心中是高大的长风门掌门。而现在，她又该如何面对他？
夜凉如水。三个晚上过去后，她感觉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走。这三日虽没再给她上任何刑罚，却也没送什么吃食过来，也没有谁和她说话，便一直待在这个地方。
墨玉斜倚着金牢的柱子，唇上已毫无血色，背上伤口绽开之处，已变成暗红色的血结痂了，黏住衣料碎片。
她好像迷迷糊糊睡着了，却也没完全睡着。意识半醒半醉，身体全靠灵力和修为支撑着。
却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让她醒了过来。那声音说了些什么，她没听清，只是朦胧中感觉有人在叫自己。
眼睛慢慢睁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眼神干净清澈的少年。他站在她面前，好像身上披着月光，向她递出一只手。
墨玉微微觉得眼前迷离。这鬼不见天日的地方，是何处来的少年郎，生得这样好看温柔？
“姐姐。是我啊。”熟悉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梦……梦寻？”她喃喃开口。这是她这三天来第一次说话。
“姐姐。”见她没有力气把手抬起来，他俯下身握住她的手。一股暖意自掌心流转过来，墨玉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时她发现，在他背上，和自己同样的位置，也是那样的三道伤口。
……是感应铃！
是了。他说过，感应铃中她的为主铃，他会为她分担一半的伤痛，但她只会分享他一半的快乐。
这些时日他并没有什么快乐的时候，是以她也没有感应到过。但她这几天很是伤痛，也分了一半给他。
那么如果没有他分担，她现在又是个什么样子呢？墨玉想着看向他，身上很是无力。
很久，才问出一句：“你来做什么？”
“你有难，我自然要过来。”
墨玉慢慢摇了摇头，“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姐姐，我是来救你出去的。等我们出去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要阻止他。而且他需要给众人一个交代。如果他不给，我就替他给。”
她的毫不隐瞒让他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这说明，她多少已经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梦寻暖暖一笑，“知道了。凡是你要做的，我都会帮你。”
墨玉望着他迟疑了一会儿，“你这样值得吗？”
“心甘情愿的事，没有值不值得。姐姐是无价的珍宝，我就是想做所有能让你高兴的事。”
她看着他，目光里渐渐多了分不一样的味道。谁知之前那个骚扰她数次的声音，又在此时响起了：“墨玉，你爱的人是叶思卿！”
她皱眉，“三番五次地来找我，你到底是什么人？有本事出来说话。”
“吾乃世界意识，汝等蝼蚁岂能知道？”
墨玉：？
“姐姐怎么了？你在和谁说话？”梦寻讶异问道。
“我……”她看着他清澈的目光，陷入迟疑。
“不好说便算了。”他安慰道。
“一个很奇怪的人，他自称是‘世界意识’，总和我说一些很莫名其妙的话，我不知道是为什么。而且他每次出来警告我的时候，都会让我头痛。”
梦寻听了惊怒道：“什么人如此嚣张？世界意识？他倒是口气不小。我可从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也是奇怪。罢了，先离开这里吧。”她看着他，“你有什么办法救我出去啊？”
梦寻笑了，“其实不瞒你说，我们掌门因着我是朝中要员之子的缘故，比旁人多教了我不少东西。你看这个。”
他拿出一个月牙状的东西，“有了它，可以用遁地术。只是姐姐，可能要委屈你抱紧我哦。”
“诶？”
“因为遁地术本来只能带一个人。姐姐抱紧我的话，我们才能两个人一起。”他凝视着她，“不过如果你不愿意，我抱紧你也是一样的。”
“我……”她刚要说话，他忽扑了过来。
一双臂弯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墨玉还是第一次这样被男子抱住，睁大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与她贴得紧紧的，又说：“姐姐也可以搂住我。万一用遁地术的时候我们抱得不紧分开了，那就麻烦大了。”
“那好吧。”墨玉依言也回抱住了他。
第63章 玉壶冰（5）
梦寻心里升腾起一种异样的美妙感。从来不苟言笑、高高在上的神女一般的墨姐姐, 此刻正抱着他，温软如水。他忽然格外小心，生怕不注意的时候弄掉了她。
口中一念诀，两人果然就转移到了外面。
“姐姐现在打算去哪儿呢？”落地后, 他问她。
“他为一己之私擅用禁术, 还杀了这么多无辜的人, 不配再做掌门。”墨玉至此将之前几人在南山上遇到的事情，前后因果都与梦寻说了一遍，又道：“我会把事实告诉大家。到时长风门必有一场大乱。我虽不知情，但毕竟是他的女儿，肯定也会受到牵连。无论结果如何, 我自己承担。”
“你可想清楚了吗？”他问, “你也知道自己会受到牵连，那么最坏的结果……”
墨玉沉默了。
旁边有一条溪流, 月光倒映在水面上。她走过去，看到自己的影子。月华流水中站着一个蓝衣姑娘，衣衫已经破了，结痂的血凝在皓腕上。梦寻这时候也走过来，与她并排站着。
水面上忽走过来一个少年, 也和她一样的衣衫破了，身上每处伤的位置都一样。
她这时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是以这副衣衫破了的样子对着他的，不由脸色一红, 匆匆瞥了他一眼。伸手想拢一拢衣服，却拢不起来了。
池中的倩影很是美丽, 那张脸如明月般皎洁, 眼中却凝聚着忧伤失望的河流, 叫梦寻看了心中刺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