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唐瑾对她接触的不排斥,让花虔也增了不少的胆子。
花虔这人向来是个会审时度势,得寸进尺的人。
别人让她一寸,她便进一寸,让一尺那必定进一尺,势必要踩在雷区边上才满意。
对于花虔来说,只有清楚了对方的底线,才能在不得罪对方的同时最大程度的让自己活得不憋屈。
若是唐瑾真是个孟浪的人,那她早就怂得当缩头乌龟。
正是因为她知道唐瑾不会做什么,所以才会这么大胆。
唐瑾此时低着身子,脖子被柔软温热的手臂缠绕住。
他的长发垂散下,同花虔散在床榻上的长发纠缠在一起,像是泼散开的一团水墨。
长发隔绝了视线,让唐瑾的世界似乎只能望到花虔的脸。
他无意垂下眼眸,目光便落到她晕着水色的唇瓣。
两人距离极近,近到他可以感觉到花虔的呼吸。
麻麻痒痒的,像是轻拂过脸颊的羽毛。
心中涌现出一丝异样的悸动,唐瑾下意识想要俯身吻上,这让他自己也一惊,顿时拨开她的手起身。
“明早寅时起床。”
听到这话,花虔顿时哀嚎一声。
“怎么又是寅时!”
然而唐瑾已经拂袖而去,不再理会。
出了房间还能听到花虔在屋里闹腾,唐瑾嘴角微扬,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坐在椅子里倒了杯茶。
茶水已经冷掉,他却并没有唤付琅换下,而是缓缓饮下。
温凉而苦涩的茶水下肚,才消去了心头一时涌起的热意。
唐瑾按住胸口,眼中却没有往日的清明,而是有些迷茫。
他一向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乎什么,或者说什么都不在意。
与花虔的相处中,也一直是他掌握着主动权,所以他自信从未担心过什么。
方才花虔抱着他的时候,他应该毫不犹豫的离开,又或者直接吻下去。
总之不该有任何的犹豫。
可心头忽如其来的一丝悸动却竟让他一瞬间不知所措。
唐瑾竟然在想,他应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正确的?
世界上只要是他想做的便该是正确的,这是唐瑾一直信奉的宗旨。
可如今他心中却有了一丝犹豫。
在担心什么呢?
唐瑾也不知道。
但这是不对的,唐瑾想,他的心不应该因为这种小事所牵动。
怎么可以因为这种小事所牵动呢?
心跳得似乎还是有些快,他神色懊恼,按住心口的手背上青筋暴露。
然而最终,他有些颓废的靠在椅子里,闭上眼睛仰起头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再次睁眼时眼眸中已经一片清明。
花虔,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不然我只有弄死你了。
*
在房间哀嚎的花虔还不知道自己在某人心中已经上升为头号危险人物。
许是晚上喝了些酒,又出去逛了会,她兴奋得不行,到了深夜才睡着,等再睁眼时已经日上三竿。
刺眼的阳光照入房间,花虔猛地睁开眼睛,翻身而起。
完蛋了,现在才起,唐瑾不得骂死她。
花虔连忙穿好衣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洗漱后跑出房间。
然而她就瞧见唐瑾正靠在椅子里看书,一旁的桌子上摆着几盘精致的早点。
见了她,唐瑾翻了页书懒懒道:“让你寅时起,你现在才起。瞧你眼下青黛,难不成是昨晚在梦里还惦记着我?”
花虔:“……”
见她不说话,倒是唐瑾放下书,有些奇怪:“你就这么馋我的身子?”
那倒也不是不可以。
早知道昨晚就直接生米煮成熟饭,也不用她梦里惦记着了。
怪可怜的。
花虔:“……”
这人怎么突然这么自恋。
她捏起一个虾包,随口道:“是啊是啊,我是梦到一个男的,不过不是你。”
唐瑾听到这话,嘴角的笑意消失。
空气忽然仿佛有些窒息,冷得花虔打了个寒颤。
她看着唐瑾猝然冷下的眼神,口中的虾包差点呛着嗓子,连忙解释道。
“我是在想罗孚道长。都说罗孚道长仙风道骨,可他这么多年都没出过山,那一座小岛上风吹日晒的,怕是再仙风道骨也得晒成煤炭了。”
“而且若虚山还要出海,还是连寻常船夫都不愿去的小岛,岛上肯定是荒无人烟,他一个人不憋得慌吗?又或者他可能早就去世了,只是无人知晓而已。”
花虔喝了口热茶问道,“若是罗孚道长真的去世了,那你怎么跟唐伯父交代啊?”
“死了就死了,有何需要交代的。”
唐瑾将书丢到一旁,“莫要再去想些有得没得,吃完咱们便出发。”
“哦。”
见唐瑾不愿多提罗孚道长,花虔也噤了声。
吃完早膳,两人便离开客栈。
花虔原是想同俏飞燕告别的,毕竟在武侠世界能见到这么英姿飒爽的姑娘也是缘分。
可惜小二说俏飞燕一早便离开了。
花虔虽然遗憾,但耸了耸肩也放下了。
她望向海天一色间宽阔壮丽的地平线。
平静的海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金灿斑斓,时不时有飞鸟划过天际,昨夜的风雨早已消失殆尽,仿佛从未来过。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1】
连自己都只是这浩渺世间的过客而已,又何必在意萍水相逢之辈的一夕离别。
花虔正感慨自己这思想境界又提高了不少,没想到在码头就看到一道飒爽的身影正拖着一个巨大的箱子上船。
花虔睁大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俏飞燕,你怎么在这?”
俏飞燕将装满黄金的箱子丢到甲板上,甩了甩胳膊:“我跟你们一起走啊!”
花虔:“???为啥?”
俏飞燕擦了擦汗:“我想了一晚上,觉得自己呆在浮萍镇这么久,也该出去逛逛,见见世面嘛。”
花虔有些犹豫的指向那箱子:“你……带着这个出去,不累吗?”
谁出去旅游带一箱黄金的。
“不累不累,这不是坐船嘛,黄金就放在船上呗。反正这是我的嫁妆,谁拿了那谁就是我丈夫,对吧!”
她说着这话,却是望向不远处眺望大海的贾少龙。
贾少龙听到这话,连招呼都没向花虔他们打,一个转身逃离甲板去了内舱。
看着贾少龙逃窜得有些狼狈的身影,花虔一脸懵逼:“什么情况。”
俏飞燕笑哈哈道:“这个大男人怎么倒是脸皮这么薄。昨夜我同他打了一架,我输了。我就决定要跟着他,他去哪我就去哪。”
花虔弱弱举起手:“额,其实我想说,比武招亲会不会有点草率了?这世上高手这么多,总不能谁打败了你,你就嫁给谁吧。”
俏飞燕眨了眨眼笑得更得意。
“你以为我为啥跟他打架,还不是因为他长得甚得我心。我试了下他的武功,也是个高手,而且也尚未婚配。这不是老天爷赐得姻缘吗?倒手的馅饼我俏飞燕可没有丢掉的道理。”
“我啊,便跟着他,若是他哪日真喜欢上其他姑娘,我再离开也不迟啊。反正我俏飞燕孑然一身,人在哪家就在哪。”
作者有话说:
【1】出自汉末《古诗十九首》
第40章 攻略手札(四十)
花虔听到这话, 倒是佩服她敢爱敢恨的勇气。
很快船便开了,船夫已经备好了茶点,请几人入船舱休整。
俏飞燕笑道:“若虚岛离浮萍镇两个多时辰便能到达, 咱们现在出发, 说不定还能赶到岛上吃晚膳呢。”
花虔道:“可我听说前往若虚岛的航线总是会遇到诡异的天气, 所以这里的船夫很少有愿意前往若虚岛的。”
俏飞燕解释道:“没错,不过不仅仅是因为天气原因。船夫不愿意前往若虚岛的主要原因,是因为若虚岛的附近海域经常有鲛人成群出没, 有人推测鲛人的海底巢穴就在若虚岛附近。”
“那为何今日有船夫愿意出海?”
俏飞燕刚想接着解释, 便听到一道清朗的声音。
“因为鲛潮刚退。”
贾少龙走进船舱道, “鲛人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战利品也足够丰富。他们一般会选择回巢休整, 短时间内不会再贸然出海狩猎。而且若虚岛并不远,便是遇到零星几个鲛人,以咱们的武功对付他们绰绰有余。只要上了岸, 有少盟主在,那我想再多的鲛人也不在话下。”
花虔一愣:“战利品?”
该不会是……
俏飞燕点点头:“是人。”
花虔一阵恶寒:“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离开浮萍镇另谋生路?世上谋生方式千千万, 便是当个寻常的屠夫卖茶翁,也好过豁出命去, 一招不慎便成了他人饱腹之食。”
俏飞燕却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容易。浮萍镇祖祖代代都是伴海而生, 根就在这里还能去哪呢。”
她望向窗外一望无际的大海, “更何况去哪不要交税, 我们又大多是贩鱼易货的商贾, 各种赋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但若是能捕杀一条鲛人献上, 整个镇子一年的赋税便可以全部免除, 这可是其他地方求都求不来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