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清若不信这话,倘若真是这样,谢庭熙何至于此。
她问:“冬青呢?”
“公子,让她去崔府送信了。”
信?
她不明白谢庭熙要做什么,正想询问忍冬,就听见门外的动静,连忙收了声。
谢庭熙没有问她们在做什么,只扶着她躺回床上。
“你不舒服,就先多休息。”
忍冬知情识趣地退出去。
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共枕而眠,崔清若问:“子言,你怎么不吹灯?”
谢庭熙道:“你睡了,我就去。”
崔清若轻笑一声,不着边际道:“你会不会嫌弃我?”
谢庭熙懂她的意思,反问道:“嫌弃什么?”
谢庭熙的眼睛总是深沉明亮的,让人既觉得他天真,却更觉得他深不可测。
崔清若垂眸,“世俗在乎的。”
谢庭熙:“你会不会嫌弃我?嫌弃我是个心狠的人,嫌弃我杀人。”
崔清若摇头。
“我也不会。”
崔清若道:“我也觉得我没做错。”
“我觉得不公平。”
“受苦的是我,受非议的是我,凭什么做错的还是我。”
谢庭熙望着她道:“世道不公,向来如此。”
“可我不喜欢这世道。”
崔清若把头埋进谢庭熙的胸膛,紧靠着他,感受他给的暖意,道:“子言,我们可以改变这样的世道吗?”
“不知道。”
谢庭熙无奈道:“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那样才有盼头。
崔清若被下的药还影响她,于是她很快就昏睡过去。
谢庭熙伸出手描摹她的眉目,浅浅一笑。
他起身,为她盖好被子,借着烛光走入茫茫夜色。
-
蜀王府仍是静悄悄的,侍女小妾都被押在后院不敢出来。
而前院被谢庭熙的人接管,大皇子浑身是血地被绑在院里。
他见谢庭熙一步步向他走近,道:“谢庭熙你疯了吗?我一定会让父皇杀了你的,我要把你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说完了吗?”
谢庭熙从腰侧拔出剑,“大皇子?”
大皇子见他拿出粗布擦拭剑身,瞠目道:“谢庭熙,我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有这些手下,我告诉你,谋害皇子的罪你担不起!”
谢庭熙笑道:“我不打算杀你。”
他笑得温和,与从前宴饮席间被人骂他娘亲时一般无二。
他笑着挥剑向姜润。
“你要好好活着,你和姜烨都得活着。”
姜润感受到剧烈的疼痛从手上传来。
谢庭熙挑断了他的手筋,仍笑道:“你的手碰她了。”
他擦去剑上的血,吩咐一旁的太监,“大皇子不是一向标榜自己体察民情吗?你们就让他也体会体会太监是什么样的。”
“谢庭熙!你……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你等着,我一定会杀了你……”
暗卫问:“主子,可需堵上他的嘴。”
“不用,等会儿也不用。”
让他一个人撑完这净身的过程。
他吩咐道:“两个时辰后,派人去宫里送信,别让他死了。”
让谢静言来看看她唯一的儿子,成了什么模样。
他不要大皇子的命,就像他不要姜烨,也不要谢静言的命一样。
他要这些人活着,活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还有,明日鸡鸣时,派人到西街菜市口,南街集市都去传‘大皇子自宫’一事。”
午夜梦回时,雨也蓦然倾盆而下,像要毁掉人世,更像要涤荡这人世的污浊。
谢静言赶来时,大皇子奄奄一息躺在泥泞里,她推开扶着她的婢女,跪在地上扶起他。
大皇子道:“母后,杀了谢庭熙,母后……”
谢静言不知蜀王府发生了什么,只听他说谢庭熙的名字。
宫人们把他带进殿内,才发现他居然已经被人净了身。
“娘娘,娘娘,您息怒……”
谢静言指着太医道:“你说什么?谁、谁会敢伤大皇子!”
忽地,她想起刚才去宫里送信的宫人,那人确实是蜀王府的侍女没错。
她从袖中掏出那封信,再一次仔细看清上面的字,揉成一团,扔到一旁。
原来是谢庭熙。
那手字就是王德音的字,多年不见,她居然一时忘了。
很好,那个贱种既然敢做这样的事,她也不用再手软。
谢静言喊来被关在后院的小妾侍女,问:“你们可知今日有什么事?”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应答她。
“你们什么都不说,今日都得死,若有知情者,兴许能免一死。”
谢皇后见仍无人应,道:“那便拖出去……”
“娘娘!娘娘!我知道!”
柔儿挣脱几个婆子地束缚,爬了过来,道:“有,有!”
今日因为谢庭熙地出现,她的舌头还在,况且割了舌头不治,去了掖庭也是等死。
她凑近皇后道:“奴婢看见,有人送了殿下人,那人我认识!我曾在宴会上看到过,是崔家二小姐。”
谢皇后脸色一变,指着柔儿道:“这贱人说什么污言秽语,来人,把她拖出去乱棍打死。”
“剩下的,全部拖出去,送至掖庭按宫规处置。”
等殿内只剩谢静言和她的心腹女官时,那女官才道:“娘娘,咱们要不去向陛下告状,就算陛下再是偏袒,也不至于……”
“你懂什么!”谢静言眼里淬满仇恨,“陛下不会的。”
姜烨对谢庭熙有愧,况且此事与当年多像。
陛下做得,不代表他准让人效仿。
更何况是谢庭熙的妻子,若是陛下知道,她的润儿才是真的别想活了。
谢静言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连忙道:“不准把这事传出去,今日蜀王府什么事都没有。”
一个不能人道的皇子,不仅与皇位无缘,更定然会沦为笑柄。
不行。
她谢静言筹谋几十载,她不准任何人任何事,影响她的地位名声。
谁都不可以。
-
春日惊雷,本该是万物复苏的好兆头。
奈何今日崔清若心绪不定,一道惊雷划破天际,同时惊醒睡梦中的她。
枕边无人,伸手只有一片寒凉。
她披着衣裳起身,望着门外的瓢泼大雨。
谢庭熙……他去哪里了。
不知是不是心意相通的缘故,她仿佛有几分猜到了结果。
那人能从蜀王府带回她,或许,谢庭熙从来不只是她看到的那样。
细细想来,那人从来就不简单。
“郎绝独艳,世无其二。”
到底是误评,还是真话。
她起身拿了伞推门出去,忍冬望着她,道:“夫人,雨大。”
崔清若问:“他去哪里了?”
忍冬垂眸,公子应当是不让她说的,可她是夫人的人。
她道:“公子去蜀王府了。”
崔清若轻笑摇头,像是早有预料,撑伞向雨中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八十四章
谢庭熙在雨里坐了不知多久。
雨水顺着屋檐连成线, 坠落在他睫毛上,纵横过玉面,倒像是痛快哭过一场。
春日夜时, 寒风仍在, 大雨倾盆下, 谢庭熙却像感知不到一般,他就那样坐在院门外的石阶上。
伶仃孤苦,一个人不知道在迟疑些什么。
崔清若推开门, 就看见他的背影, 在雨夜里愈发显得落寞。
她提着灯笼, 狂风大作,吹得光摇晃不定, 就如她此刻心绪般不宁。
她站到谢庭熙身前,雨伞倾斜向他,挡住风雨。
崔清若语气不重, 更多的是担忧,“你这是做什么?”
谢庭熙仰头看她,说的话却与问题毫无干系:“外面雨大, 你快回去,会得风寒的。”
崔清若看他固执的样子, 语气里夹杂着几分薄怒道:“如果我今天不来, 你打算就这样坐一夜吗?”
“可你来了。”
谢庭熙笑开, 与往日不同, 他笑得明媚阳光无半分忧愁。
是久旱逢甘霖, 似异乡遇故知, 更像千回百转梦中逢, 终得见心上人。
崔清若蹲下, 任雨水与泥泞弄脏她的裙摆,她伸手轻抚谢庭熙的眉边。
她问:“你去做什么?”
谢庭熙像是在邀功请赏,欢喜道:“我让那个人再也不能欺负你。”
崔清若的眼泪也忽地掉了下来,“你不怕吗?”
“不会有事,你放心。”谢庭熙摇头,“你别不要我。”
他不会惹麻烦,他会解决一切。
所以,这个人能不能不要他。
崔清若道:“雨这么大,你怎么不进去?”
谢庭熙像做错事的孩子般手足无措,道:“我怕扰着你睡觉。”
“只是淋雨而已。”
哪里比得上让这人安眠。
不论谢庭熙是真的默默无闻,还是深藏不露,这样静谧的深情,崔清若头一次知晓。
从前,她只以为谢庭熙是白纸,纯洁不染尘,他的喜欢亦是。
今时方知,他的真心,是他就算淌过泥浆,满身污浊,也仍捧出全心全意给她。
崔清若松开手里的伞,抱住他,眼泪溢出打湿谢庭熙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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