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放在崔清若额头上。
确定这人没有因为吹冷风,而身体不适发高热后,才伸手揽住她的肩。
香软在怀,他却只是小心地护着她,生不出半分旖旎心思。
崔清若如今病没好全,他日日都问王大夫和谢芳年,这人是否会落下病根。
直到二人都保证不会留下半点的病根,他才终于放心。
想到谢家的那些人,他眼里只有冷然恨意。
多年以前,他阿娘给他说过。
“子言,你别恨错了人,也永远不要爱错了人。就像长公主,她爱错了人,我也爱错了人。但我不该恨她,我和她都只是一枚棋子罢了。”
甚至,阿娘还说过:“子言,你答应我。以后不准记仇,不准找任何人报仇,你听见没有?”
谢庭熙无奈自嘲,把崔清若拢得更紧,目光落在这人熟睡的面容上。
他终究不是阿娘,他不善良,也没有那份推己及人的气量。
他只是个最普通无用的人。
他说不来情话,只会加倍爱心上的那个人。
谢庭熙想,他还是要让阿娘失望了。
他不仅报仇,这次他还要一个不落的全部算上。
长公主被她的“好”皇兄,一步步宠成如今这副模样,她可怜,她也有无辜之处。
那崔清若呢?从来都没人真的爱过她,也从来都没人真的在乎过她。
“公子……”小六子掀开门帘,却发现两人相拥的样子。
他懂事地放下帘子,并没有打扰两人。
谢庭熙没舍得喊醒崔清若,只想着让她好好睡一会儿。
但崔清若这人素来自省,自己很快便悠悠转醒。
崔清若睁开眼,发现谢庭熙也在看着她。
她起身,轻轻吻了吻谢庭熙的耳朵,道:“子言,你不困?”
谢庭熙摇头,道:“不困。”
崔清若轻轻点了点谢庭熙的耳朵,道:“子言,你耳朵红了。”
谢庭熙的身子一僵,然后沉默不语。
崔清若反而掩袖轻笑,活脱脱像个调戏民女的纨绔子弟。
崔清若道:“子言……”
谢庭熙捂住她的嘴,道:“不准说。”
崔清若眨巴了一下眼睛,那双明亮好看的杏眼,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谢庭熙放下手,先下了马车。
崔清若以为他是生了气,正想开口,就见这人拉起车帘,向她伸出手,道:“小心。”
崔清若知道见好就收,把手递给谢庭熙,目光却还是落在这人的耳朵上。
那抹红晕尚在。
崔清若调笑道:“子言,这么……”
然后,她的话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刹那失声。
她不敢置信般呆滞地站在原地,她扯了个笑,眼泪却忽地掉了出来。
谢庭熙拿着手帕,轻柔地为她擦去眼泪,问:“你不喜欢吗?”
崔清若笑得灿烂,抹了抹控制不住往外溢出的眼泪。
她的面前是一座宅子,上面有块门匾,遒劲有力的字体却写着两个字“崔府”。
她喃喃道:“崔府……”
谢庭熙清朗的声音落入她耳中,“这是我们以后的家。”
崔清若不敢置信地望着谢庭熙,听见他道:“秋闱放榜后,咱们就搬出来。”
崔清若道:“可是旁人会议论你。”
谢庭熙不在意地轻嗤一声,道:“他们不会议论。崔清若,我说过我会护着你。”
他会护着这个人,搬离谢家只是第一步罢了。
崔清若却道:“‘父母健在,儿女不可有私产’,子言,我没事的。”
谢庭熙自然知道这话,分家一事向来慎重,当然不可能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可以。
崔清若见他不言,又道:“待你明年高中,外放去做官,咱们就再也不用吃苦了。”
她这话当然是为了安抚谢庭熙,毕竟,没人能保证谢庭熙明年一定高中进士。
谢庭熙道:“我不想你受苦。”
他轻抚崔清若的鬓边,轻声温语道:“以后你就真正可以做主了。”
崔清若说不清心底的滋味,她的子言和其他男人,没有任何共同点。
她意识到他的子言,或许真的就是那句月旦评所说一般——
“郎绝独艳,世无其二”
试问这天下还有哪个男子,能如她的子言这般体贴女儿家。
甚至,做出无数惊世骇俗,不该他说得出、做得出的事。
崔清若也不执着于劝眼前人放弃他的想法,能够搬离谢家当然是好事。
只是这过程或许不易,但没关系,既然子言说了,那她一定会想办法。
崔清若好笑地望着门上牌匾,道:“子言,这是崔府。”
谢庭熙道:“你经商奔走,家中中馈也是你操劳,不是崔府该是什么?”
崔清若看清这人眼里的真心,无奈苦笑,子言真的让她不知道,他是真不明白,还是太明白。
本朝虽说有女户,女子还可经商,但哪家主君尤其是世家,会允许这样以妻姓开府的。
甚至,或许会沦为世家茶余饭后新的谈资。
谢庭熙道:“走,咱们进去看看。”
谢庭熙领着她到了门口,把钥匙递给她,笑道:“女主人,开门吧。”
崔清若把钥匙插入铜锁,“咔嚓”一声,锁开了。
她颤抖着推开了门。
三进三出的大院子,虽然和谢家的高门大户比不得,但也是十分气派的。
谢庭熙牵着崔清若,两人一起走进这个“新家”。
最外面的院子有几棵银杏树,正好到了秋天,纷纷扬扬落下,铺了满地金黄。
而慵懒的几只小猫,在树叶堆上,无忧无虑地躺着。
崔清若满眼惊喜,她抱起一只小猫,语气里是不可置信,“子言,记得我的喜好。”
谢庭熙点头。
两人穿过回廊,到了后院,崔清若更加震惊。
谢庭熙没有修池塘,而是修了人造的假山水,清泉从假山上飞漱而下,清流激水,最终汇成涓涓细流,缓缓流过庭院。
谢庭熙道:“池塘太俗,我想这样会更灵动。”
他没说的是,他担心这人幼年时,曾掉入池塘里,害怕她对此多有顾忌。才特意花了重金,聘请极善造景的师傅从江南赶来亲制。
两人最后去的是卧房,崔清若推开门,就看见两张放得近的桌子。
谢庭熙道:“日后,你我可以一起处理事务。书房也可以,你爱看书,我寻了许多孤本绝迹在那儿。”
崔清若推开窗,才发现后院里还种了桃树,到了春日时,恰好窗外的春风能把花香送入房中。
她道:“子言,这是我们的家?”
谢庭熙道:“你在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作者有话说:
熙熙:一个打不赢嘴炮,就物理隔断的男人
注:“父母健在,儿女不可有私产”出自《礼记》
第六十三章
崔清若嗔怪道:“子言, 不准偷吃月饼!”
谢庭熙眼睛都快要落在那月饼上一般,听了这话立刻站直,偏过头看看天, 看看地, 装出他没垂涎的样子。
谢芳年也眼巴巴地“盯”着崔清若, 道:“嫂嫂,我想要吃月饼。”
崔清若换了温柔和蔼的语气,揉了揉谢芳年的头发, 递给她一个月饼, “芳年尝尝?”
谢庭熙别扭地坐到一边, 却等来了崔清若拿了个月饼,蹲在他面前, 故意道:“子言生我气?”
谢庭熙:“我可不敢,以后我就跟着你住崔府了。你要是把我扫地出门,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崔清若把月饼掰开, 递给他一半,“这月饼刚好,烫得很。”
她温柔道:“我只是怕烫着你。”
她这话没作假, 谢庭熙平素里吃点心,一口一个都行。她是真担心他被烫着。
崔清若以前也很好奇, 谢庭熙为什么吃点心总是吃得很快, 后来, 她才发现这人不仅是吃点心。
谢庭熙平日里吃饭也是很快的, 只是大抵讲究礼仪且要用筷子, 所以他才吃得是特别快。
她思来想去, 才想到一种可能。
子言小时候, 和他母亲一起生活, 或许是小时候没什么东西吃?
可是,子言有那么多铺子,如果他连饭都吃不上,那些铺子便不会是子言母亲留的。
那些铺子又是从何而来?
谢庭熙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接过月饼,咬了一口。
甘甜绽放的同时,曾经那些潮湿阴暗的记忆,同样重新挤占他的回忆。
他道:“如果,我其实和你以为的不一样呢?”
崔清若自顾自吃着月饼,吞声道:“什么不一样?”
谢庭熙停顿片刻,试探道:“从前,在你活在锦绣堆里的时候,我活在污秽里。”
他目光淡漠,仿佛不是讲的自己的悲惨故事,而是像戏台下的看客,冷漠地看着不相关的逸闻。
谢庭熙见崔清若神情染了几分忧心,忽地笑了,“不过都不重要了,那都是从前。”
崔清若发现谢庭熙笑起来,比他不笑却更显沉重。
明明他总是什么都在乎的样子,可他笑起来的时候,却莫名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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