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庭熙想,她果然是病了,不然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胡话。
眼里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只是面上仍温和地安慰这人。
他坐在她身边。
崔清若见他似乎欲言又止,问:“子言怎么啦?是不是担心我?我没事的,真的。”
谢庭熙看她笑得真心,问:“你不疼吗?”
崔清若听见他这样的话,低头敛去眼里莫名的泪花,咽下心里涌上的心酸。
人生病时,总是更脆弱,一句普通的话,却能惹得人落泪。
她挽着谢庭熙,亲昵地贴着他道:“不疼!和子言在一起,就是最好的日子。”
崔清若想,她从来都不怕吃苦,码头上的日晒风吹,茶楼开张时的奔波,这些苦她都吃得。
更别说,只是跪几个时辰的事。
她脸上还有着显病色的红晕,那双眼里却在烛火的映衬下,溢满柔和的明光。
“子言,再过几日是不是秋闱就要开始了?”崔清若靠着谢庭熙,声音带着沙哑,“没事,中不了咱们明年再考!千万别怕……”
谢庭熙听着她絮絮叨叨,叮嘱着秋闱的事,他默然不语,就安静听她说。
和世上无数小夫妻一样。
崔清若睡了太久,这会儿醒了,便是再睡不着。
她念了很久,谢庭熙没困,她因为头疼也没有困意。
大概到了下半夜,谢庭熙见她越讲越来劲,已经开始讲东大街哪家姑娘,养的衔蝉奴又大又圆。
她满眼开心道:“等将来咱们分家了,我们也养好多猫。最好养得胖胖的,揉起来才舒服。”
谢庭熙听着这些话,默不作声,直到她好不容易歇息片刻,才道:“我给你换药。”
外敷的药一直被放在小几上,谢庭熙熟练地给崔清若拆下手上的麻布,用小匙浅舀一些淡黄粉末,洒在她手上的伤口上。
崔清若这才发现她手上有一道横贯手掌的伤,她想大概是刚才地上有石子,不小心割破的。
从崔清若角度,正好能看见谢庭熙低头时的睫毛,他明明是给她上药,却只要稍微动作,就会轻颤睫毛。
好像受伤疼痛的是他一样。
崔清若等谢庭熙为她包扎时,故意调戏他:“子言,怎么这么厉害?该不会这一两天,都是子言在为我包扎?”
谢庭熙为她绑麻布的手一顿,闷声道:“嗯。”
崔清若见他这样,那双曾经淡漠,曾经不关心世事的眼里,明晃晃写着担心与喜欢。
她忍不住问:“子言,是喜欢我吗?”
谢庭熙反问:“什么算喜欢?”
他阿娘讲过,可是阿娘讲的不算数,这人说什么是喜欢,什么才算是。
阿娘说过,喜欢不是一厢情愿的给,要对方要什么你给什么,才算是喜欢。
崔清若其实也不清楚。
崔家的高门里,只有算计和步步为营,她从没见过彼此真心相爱的夫妇。
她靠着枕头,仔细想了很久。
谢庭熙就这样默默望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屋外没有明月,刚下完整夜的大雨,窗户也是紧闭的。
崔清若想到快要中秋了,她道:“我想和子言一起过中秋。”
她笑:“年年都一起吃月饼。”
谢庭熙道:“好。”
谢庭熙替她拢了拢被子,他想伸手摸摸她的脸,却在即将碰到时,停住了手。
昨夜这时,他这双手染了数人的鲜血,该是多脏。
罪孽深重,他一个人背就是,还是不染了这人的满身清白。
崔清若见他停住动作,主动拉着他的手。因为生病而发热的手心,把温暖渡给了谢庭熙。
她望着谢庭熙不言,眼里写满明晃晃的爱意。
第五十九章
“子言, 你这是做什么?”
崔清若闭着眼睛睡了会儿,发现谢庭熙还是坐着不动。
谢庭熙道:“我不困,你睡。”
于是, 她翻身就睡。
等她从梦中悠悠转醒, 却发现他还是坐在床边。
“子言, 天都要亮了,你不睡吗?”
谢庭熙摇头,“你睡。”
崔清若意识到这人骨子里的固执, 她试探着问:“子言为什么不睡?”
他道:“你身子不舒服, 我看着你。”
崔清若意识到这人, 比她还要不懂得喜欢人。
单纯无知,宛若一张白宣纸, 笨拙而小心地喜欢她。
崔清若掀开被子的一角,拍了拍:“子言,一起睡会儿吧。”
见谢庭熙站着不动, 她伸手拉着他,问:“子言,是嫌我生病, 怕我过病气给你吗?”
他闻言,脱了外衣就躺在她身旁。
崔清若故意蹭过去, 贴着他, 谢庭熙有些不习惯的, 似乎想阻拦她。
崔清若道:“子言果然是嫌弃我。”
谢庭熙无奈道:“你把手放在被子外面, 小心把包扎好的麻布崩开。”
崔清若这才听话地抽出手, 她得寸进尺道:“子言, 你能不能抱抱我。”
谢庭熙闻言, 轻轻环住她的腰身, 特意避开了她受伤的那只手。
崔清若又眨了眨眼睛,道:“子言,能不能,给我唱个哄人睡觉的歌谣。”
她小时候,崔夫人没时间给她唱哄睡的歌,但后来崔璨出生以后,崔夫人会给他唱的。
她一直都很羡慕,只是她都不说。
谢庭熙回答:“我不会。”
他道:“没人给我唱过。”
崔清若疑惑地望着他。
后知后觉意识到,子言和母亲颠沛流离,兴许早些年也是没时间的。
崔清若拍了拍谢庭熙,道:“没事的,子言陪着我就好了。”
她还发着高热,说话间,吐出的热气拂过谢庭熙,惹得他盯着她,一刻都不敢合眼。
她伸手遮住这人的眼睛,道:“子言,快睡吧,困了。”
谢庭熙听话地闭上眼睛,直到这人睡着了,手不知不觉间滑到枕头上。
他其实想和这人说很多话。
他的过去,他的现在,还有他的那些谋划。
可是,崔清若活了十五年,一路走来,她太累了。
他舍不得在她生着病的时候,还要惹得崔清若为他担心。
-
夜长梦多,天气转了凉,夜也逐渐变得长于白昼。
这天的夜晚,除了公主府的喧闹,崔府也显得不同于往日的喧闹。
崔娆又梦到前世,这次她仍是金銮殿上的宫女,唯一不同的是,她不再只能看到大殿上的场景。
她能活动了。
梦里的皇帝与皇后的关系,甚为微妙,说皇帝不爱皇后,可他扔掉朝臣们,无数上谏选秀的奏折。
若说两人情深,可二人总是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却从来没人说话。
偶尔有人说话,也是些琐碎之事。
“陛下,茶凉了,我帮您续上。”
“陛下,该用膳了。”
皇后的病是一天天的好了,可两人的交谈却少得可怜。
比皇后缠绵病榻时,还要少上许多。
崔娆想,这样不知情趣、毫不体贴的妻子,也不知这皇帝是怎么忍下来的。
从某日起,宫里来了个小姑娘,皇后很喜欢她。
两三岁的小姑娘,梳着两个小揪揪,圆圆的小眼睛,胖嘟嘟的小脸蛋,谁看了都喜欢。
这是徐大人与王夫人的孩子。
她下意识认为,这是徐嘉业和王娇娇的女儿,只觉得小姑娘可爱的样子,倒是不像这两人的孩子。
皇帝偶尔也会逗一逗小姑娘,和蔼道:“错了,不是叫陛下,该叫姨父。”
皇后就会冷冰冰打断,“乖宝儿,别听他的,叫陛下。”
崔娆并不怀疑,只当上辈子,王家怕是扶持了新的宗室子登基。
故而,皇后又出自琅玡王氏,那么,皇后和皇帝的奇怪关系便也说得通了。
不然,除了权臣女儿,还有谁能让帝王如此迁就。
宝儿在宫里也会想家,吵着闹着要阿娘给她唱歌,不然就不肯睡觉。
皇后对皇帝都不放在眼里,此时却难得束手无措,道:“本宫不会。”
后来,是皇帝做主,把宝儿送出宫,还给了她父母。
皇帝会问皇后,道:“宝儿真可爱。”
皇后默然不语。
皇帝问:“你和朕也生一个,好不好?”
殿里一时没人说话,过了不知多久,才听见清冷的女声,“然后,让孩子和你我一样吗?”
“我连哄孩子的歌都不会,怎么做得了好母亲。”
崔娆想,皇后必然是世家大族出生,这样活得表面安逸,个中滋味又只有自己熟悉的人生,她最是清楚了。
其实,皇帝这话明显就是假的。
神医为了救皇后下的是重药,简言之,皇后此时的身体早就是强弩之末。
靠着那些剑走偏锋的方子,暂时性保住了性命,可早就被掏空的身体就像瓷器。
一阵风寒,一次刀伤,或许就能彻底要了她的命。
孩子?皇后这辈子怕都是不会有孩子的。
崔娆其实很好奇,为何她总是做梦梦到这些后来事。
不过,能够探得更多的关于前世的消息,自然也是好事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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